優秀作文是一種能夠通過文字描繪畫面和氣氛的文學創作,它能夠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受。以下是一些高分作文的范文,希望能夠為大家提供一些寫作上的靈感和參考。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一
從前,在一片樹林里有兩棵大樹,他們有一個孩子——小樹,樹爸爸和樹一媽一一媽一總是百般呵護他。
有一天,天空中忽然打起了響雷,緊接著刮起了大風,下起了傾盆大雨,樹爸爸和樹一媽一一媽一立刻彎下腰,用他們那茂密的樹冠擋在了樹寶寶的頭上,不讓他被狂風吹,被暴雨打,因為樹寶寶是剛長出來的,只要被狂風輕輕一吹,被大雨輕輕一打,就很容易奄奄一息,樹寶寶舒服的待著,而樹爸爸樹一媽一一媽一卻冷得瑟瑟發一抖。
傾盆大雨后,天邊出現了一條彩虹,太一陽一又開始用火一辣辣的一陽一光照射著大地,樹爸爸樹一媽一一媽一雖然熱得受不了,但為了樹寶寶的安全,不讓他熱死,依舊彎著腰,守護著樹寶寶,樹寶寶有了樹爸爸樹一媽一一媽一的'保護,天天舒服的生活著,而樹爸爸樹一媽一一媽一卻累得氣喘吁吁。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樹寶寶依舊沒有長大。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樹爸爸樹一媽一一媽一不知道,是因為他們過分地呵護樹寶寶,不讓他受風吹雨打,不讓他受日曬雨淋,才導致樹寶寶不會長大,在現實生活中,不也正是如此嗎?有的父母由于太過于呵護孩子,孩子遇到困難了,就想盡辦法幫助他,卻不知只有讓孩子自己學會克服困難,才能讓他真正的成長。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二
四十多歲的湖南王女士,北漂已經十余年。
透過她的古銅色皮膚,我探視著這個飽經風霜的女人,穿過她眼角的魚尾紋,窺視著她滄桑年輪的痕跡,感覺她的生理年齡像個老態龍鐘的婆婆。
就是這位堅強的母親,在臨街的地盤上租了一間十二平米的小屋,與丈夫,貌似七十歲的老頭,相濡相溶的勾畫了他們晚年的幸福。
每月房租1000月的小屋,實際上也就是臨街達起的違章建筑,如同蔬菜的大棚一樣簡陋,看者那兩面半堵的墻壁上全部都鑲了玻璃,我不禁擔心,“冬天冷么?”
王女士笑笑,“不冷,看,房東給我們拉過來暖氣了”
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我看到對面墻壁上掛著一個暖氣片,可再看看大面積的玻璃,還是擔心,“那冰冷的寒風,玻璃能擋住么?”
王女士說,“還可以吧。”
她的回答很勉強,我也不想再多問,出門在外的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不可能像在自己家一樣住得踏實舒服,總有這樣那樣的不滿足之處。
我能想象到,刮風的時候,寒冷會透過那些隙縫鉆進去,半空中吊起來的燈泡也會來回的晃動,如同輕微的地震般左右不停息的搖擺。
再看看王女士的床,方方正正而且寬大,白天他們在上邊彈棉花,夜晚在上邊下榻。
王女士之所以說不冷,是因為她心中有一股暖流,說起她的家庭,幸福的笑容會溢滿她面部表情的每一條紋痕,那一條條皺紋里就是幸福的源泉。
先談到她的兩個兒子,老大已經結婚,兒媳婦是一個大美人;小兒子尚未婚娶,但家里已經給他準備好成家的房子,而且是一棟樓。
兒女們都在家鄉上班,他們老兩口卻雙雙北漂。
看到王女士一臉的滿足感,哈出的氣韻都讓人心生嫉妒,別人的幸福就是我得不幸,也許每個人會有這種瞬間的醋意。
當我流露出對她生活態度的.贊嘆時,她卻竟然驚訝我的年齡,說我是三十歲的小女人,我哈哈大笑,因為我跟她相差不了幾歲。
對我年齡的誤判并不只是王女士,從山西走到北京,認識不認識我的人、熟悉不熟悉我的人,包括火車上汽車上的人,一旦知道我的真實年齡都大吃一驚。
應聘的時候,當我陳述辦公室工作經驗時,主考官說,“我們只招“二十五歲以下的,對您這種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來說,恐怕是不適應的。”
當我去了中老年人才市場,主考官又說,“我們不找年輕人,最小的也要到四十歲。”靠,我成了“兩不”歡迎的人。年輕的嫌我老,老的嫌我年輕。
對王女士的奇怪,我笑了笑,問,“小兒子要是結了婚,你是不是可以享清福了,不用再在這里干了?”
王女士說,“唉,哪能呢,他們掙得工資都不多,將來孫子上學都是個問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繼續干呢。”
王女士身旁的老公憨憨的笑了笑,“是啊,生兒子的時候高興,兒子小的時候還不要緊,兒子長大了就發愁啦。”
我點頭深有感觸,因為我也生得是兒子,如果不是因為兒子,我也不用來北京北漂,走的時候,兒子曾經淚流滿面,“人家的母親退休可以享清福,我的母親卻要去受苦。”
兒子的淚水擊穿了我的心,他痛在臉上,我痛在心里。我不怕受苦,卻不希望兒子受苦,其實,兒子已經很獨立,把他放在那里也放心,可是,心里還是牽掛他。
走近兒子,并不等于我會去陪讀,兒子并不需要我陪,我也不會去真陪,我們都很獨立,但是,我們都需要一個小小的家,有點點溫馨的韻味的家。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三
啊!要放假了,我最終能夠休息了!可是有兩個人不一樣意,一個是我媽,另一個就是我媽的同伙——作業。
放假的第一天早晨,我就被鳥兒叫醒,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想到今日格外多的作業,我便以最快的速度下床、洗漱、吃飯。這時,我媽也開始“工作”了。“子涵,快寫作業,寫完就能夠出去玩啦。”媽媽像哄小孩一樣大聲對我說,可我明白,就算我快速地寫完作業,我去找誰玩呢?玩什么呢?家里的電腦是我最喜歡的,可媽媽也規定了玩的時間,我還是不能痛痛快快地玩,一想到這些,我怎樣也高興不起來,還是先寫作業吧,不然,我那嚴厲的媽媽又要發火罵人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加快了寫作業的速度,不一會,數學作業就寫完了。彈琴,是上午的必練科目,我很享受雙手手指按壓琴鍵的過程,隨著輕柔的音樂,我的十指仿佛在跳著一曲曲動人的舞蹈。
吃過午飯,我午休到兩點半,“子涵,別睡了,快起來寫作業!”媽媽又大聲朝我喊著。語文、英語,我一門一門快速地寫完,心想,今日的作業計劃順利完成,我最終能夠看書、畫畫,做自我喜歡的事情了。“媽,我寫完作業了,能夠玩了吧?”我激動地問,她卻說:“休息幾分鐘,做我給你買的卷子,再練練字,別偷懶啊!”
唉!為什么我媽的腦子里僅有“學習”兩個字呢?難道就不能讓我簡便簡便嗎?我在心里責怪媽媽剝奪我玩耍的時間、剝奪我畫畫的時間,可我也很明白,媽媽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她期望我將來考上一所好大學,找一個體面的工作,幸福歡樂地生活。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四
就在幾天前,我到電影院看了一部催人淚下、感人致深的電影——[下輩子還做母子]。
劇中講述了一個身患絕癥卻意志堅強的小孩小迪在父母的精心呵護下,在他短短的生命之旅中,與病魔頑強斗爭,并在學習上取得巨大成就的故事。小迪取得的這些成績,是與他的父母對他的深切關愛、悉心照顧分不開的。是他的父母,為他鼓起生活的風帆。
特別是小迪的母親,為了有錢給小迪治病,她不惜勞苦,去送花、去做家教;為了給小迪留下一線生機,她不惜四處奔波,尋覓良方;為了小迪生命的安全,她不惜以身范險,為小迪試藥。是她,給了小迪一個豐富多彩的生命;是她,塑造了一個人殘志堅的孩子。小迪的母親是多么偉大!
世界上有種種情感,可有哪中情感能于比天高,比海闊的親情相提并論,親情是中國乃至世界歷史上最偉大的感情。“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古人的詩句中體現出了深深的.母愛;而朱自清的[背影]中則使我感到了父愛的偉大。
小主人公是不幸的,可惡的病魔奪走了他幼小的生命;他又是幸運的,他擁有愛他的父母,他的生命多姿多彩。而這一切都離不開他父母的關懷。
父、母愛是偉大的,我們都應該為自己能夠的到父母的關心愛護而感到欣喜,也應該尋求著如何去回報父母對我們的愛。而有一部分人卻不懂得去享受這份愛,更不用說回報了。他們和小迪比起來算什么呢?小迪只有區區11年的生命,卻比那些活得比他更長卻不懂得珍惜的人過得更充實,更有意義。在死前,他的愿望是什么?朋友,你想到了嗎?活到60歲,這便是他——一個11歲少年的——遺愿。他為了什么?不是為了自己可以活的更久,而是為了回報自己的父親,自己的母親。小迪,一個多么偉大的孩子啊!
從小到大,我們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長,沒有風雨只見雨后彩虹;沒有驚濤駭浪,只有鶯歌燕舞;沒有雜草荊棘,只有青青樂園。無償的索取供養我們長大,而長大后,我們卻吃水忘了打井人,忘了感恩,丟了回報。面對父母千里家書的期盼是無聲的回應,面對“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的細致是黯然的冷漠,面對無私無畏無窮無盡無需回報的付出是“理固宜然”的照單全收,概不退還。
對沿街乞討的老人,或許你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但你是否有過這樣的疑問,他們的兒女呢?古人言:養兒防老。但可憐的父母付出一切卻孤自終老。要知道,今日的父母就是明天的你我。當我們垂暮之年坐在電話旁時是否會想起我們的父母?是否悔恨當初自己對父母的不聞不問?是否想起父母常唱的那首[常回家看看]?將心比心,醍醐灌頂。
孝敬老人,贍養父母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作為龍的傳人,此時此刻,我們當懂得應該做些什么。只是一封信,一個電話是遠遠不夠的;只是物質金錢上的滿足更是相差甚遠。孝敬父母不是市場上的買賣公平,等價交換,因為父母給予我們的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情感:愛。所以請不要讓父母心可憐,再讓父母久等,帶著愛常回家看看吧。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五
我和同學去逛街。看見了一種小玩意兒,上面是一個字的,可以掛在手機等地方,那個攤上有好多不同的字。突然,我看見了一個“微”字(媽媽的名字),一個念頭在我腦海里閃出來:給媽媽買個,媽媽一定會很開心的!于是,我就把這個買了下來。
回家的時候,我對媽媽說:“媽媽,送你的!”說者,我把哪個小玩意兒遞給了媽媽。媽媽笑著說:“我好感動啊!”雖然媽媽的這句話看上去像開玩笑似的,但我能看出,媽媽是真的很感動。
媽媽為我付出了多少代價?而這個小玩意兒是多么的渺小,媽媽也只要我為她做這么一件小小的.事,就滿足了。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六
今天,我在漫畫書上看到了一幅漫畫,名為《可憐天下父母心》。看了之后,令我感觸非常深。
畫面上畫著風,烏云,大雨和驕陽。當然,還有兩棵蒼天大樹和一棵小樹苗。只見那兩棵大樹猶如一對現實生活中的父母,微微彎下腰來,組成了一個空間--父親遮擋著風雨,母親遮擋著驕陽。他們對小樹苗流露出慈祥的目光,而小空間里,正是他們的孩子--一顆小樹苗。但是,這棵小樹苗在父母的愛護下并不強壯,高大。而是長得彎彎曲曲,看起來十分的懦弱。我看了之后,總結了兩個字--溺愛。之后,我想起了一個朋友給我講的故事。她說:“她有一個妹妹,是最小的孩子。就因為這樣,家里人很寵她,就如同圖中的大樹一樣,為她遮風擋雨,伺候得如同一個小公主一般。有一次,因為有一點不符合她的心意,她就大哭大鬧,甚至摔起了盤子。”說到這兒,她嘆了一口氣,說:“這都是溺愛惹的禍啊!”
父母可以愛孩子,但不可愛國愛護成了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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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七
我管不著你們的父母怎么樣。但是我知道我的錯誤還有我父母對我的那種濃濃的愛。
我的母親雖然沒有什么文化但是她吃苦耐勞用自己的一雙手開出屬于自己的一篇天地,她對我的愛是多么的強大對這就是母愛濃濃的母愛不夾雜一絲的臟東西。
我的父親他平時雖然對我很嚴厲,但我知道他是為我好,而我卻明知故犯惹他生氣,他的身體不太好,但他對我已經付出了全部,我只要考試的時候考一個前十,他都會很高興,而我卻不好好的考,常常惹他經常生氣,我現在明白了我是多么的不懂事,不孝順,不理解他們的心。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八
天下的父母對待、疼惜子女的心都是一樣的,歡喜時,父母欣喜給予祝福和稱贊,并給予更深的期許;不慎做了錯事,父母雖然會責備子女,但是“愛之深,責之切”,一切都是希望能把錯誤的壞習慣改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情,是對子女殷切企盼啊!
孟郊《游子吟》里提到,和藹的母親為了擔心孩子要遠行,又掛心孩子很久才返家,所以一針一線的為孩子縫制衣服,也把自己的愛心跟著縫進去;孟子的母親為了讓孟子有良好的學習環境,所以三番兩次的選擇搬家,想要讓自己的子女有更佳的學習環境;朱自清在背影這篇文章中提到父親對兒子辛苦的付出和用心;周大觀的父母親并沒有因為兒子得到了絕癥,而丟棄他,反而更努力的照顧他、關心他,這些例子都充分表現出父母對子女的關懷和用心。
父母親總是擔心我們衣服穿的暖嗎?不要著涼了;三餐有吃飽嗎?不要餓肚子了;生活或學業有碰到困難嗎?不要受委屈了。當我們開心的時候,父母比我們更開心;當我們表現優異時,父母更是以我們為榮耀。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九
【前情提要】小升初考試一直牽動著父母們的心,歐陽采采的媽媽米穎也不例外,經過精心的對比考量,加上女兒的努力,采采進入了一所理想中學。采采的同學們,不管是學霸、學渣,還是擅長各類興趣技能的同學,似乎都與父母有著難以言說的糾葛和矛盾。而那些性格各異、身份背景不同的媽媽們在對孩子的教育上各顯其能,卻也迷霧重重、難題不斷。他們能否在這段修行中成長?孩子與父母的心結能否打開?請繼續閱讀袁遠的長篇小說《天下父母》。
第三章。
33。
元宵節過后,風,一日比一日地輕了,眼見著紅梅花開了,白梅花開了,茶花和貼梗海棠被回暖的地氣一烘,也開了。這城里梅樹多,尤以紅梅為最,街邊、街心、綠道兩旁、住宅院里,遍植。料峭早春時節,輕風一吹,開得如煙似霧。過幾天,嫩黃的迎春花才含著笑,加入盛開的陣營,在長長荊條上,噗,打開一朵,噗噗,再打開兩朵,轉眼開成一條條鵝黃小瀑布。緊跟著,玉蘭花、櫻花、桃花、梨花、紫荊花、杜鵑花、垂絲海棠競相開放。
二月下旬,學生們開了學。
開學兩周不到,宋麗華接到兒子班主任于老師的電話。
于老師說,楊尊在課堂上和同桌講話,被點了名。他們不是第一次被點名,一次在政治課上,一次在數學課上,這次是第三次了,在英語課上被點名。
于老師說,小孩子課堂上偶爾管不住自己,是有的,她已跟楊尊談過話,打這通電話來呢,目的是讓宋麗華了解一下情況。
當晚,她審問楊尊,審出來的是,那苗知禾在跟楊尊講她寫的小說。宋麗華一拍巴掌:“她講你就聽啊?你沒腦子啊?”跟著問:“你有沒有跟你們于老師說,是她在影響你?”
“是我問她的,”楊尊垂下眼皮,“我問她在寫什么。”
宋麗華哼一聲之后,下達指令:不許再跟苗知禾說話,當旁邊沒這個人。
“做得到不?”見楊尊沒有積極響應,宋麗華追問一句。
楊尊點點頭。
誰知道,到下一周,楊尊和苗知禾再次被數學老師點名,還雙雙被叫到老師辦公室做檢討。
宋麗華得知消息,大為惱火。然而見到兒子的時候,她倒是笑瞇瞇的,笑瞇瞇問怎么回事。問完怎么回事,就要給劉梅玉打電話,拿起手機,又改了主意。次日中午,她午飯都沒吃,直接開車到劉梅玉上班的地方,一個電話,把劉梅玉叫了出來。
這天恰逢降溫。原本輕俏綿柔的風,一降溫,陡添幾分狠勁,又剛猛,又凌厲。從商場走出來的劉梅玉,一頭在小店燙出來的難看卷發,被風吹得翻撲。宋麗華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對劉梅玉道:“苗知禾媽媽,我們都忙,今天風又大,話說多了會肚皮痛,我就不繞圈子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們兩家的小孩又被老師點了名,還被叫到辦公室去做檢討?我兒子以前可沒享受過這種待遇。我的兒子我了解,他心善、性格軟,容易被人帶著跑,我是狠狠批評過他了,我也希望你好好說說你女兒,不能讓她再犯紀律,讓他們再被老師點名了,光彩呀?”
劉梅玉一張臉沉下來。
宋麗華原是不想得罪人的。劉梅玉這個家長,她是看不上的,又沒學歷,又沒身份,可就算看不上,她也不愿得罪。不過一見到劉梅玉,她忽地有了新思路,那就無所謂得不得罪了,徹底得罪了才好!于是她繼續不客氣地對劉梅玉道:“苗知禾媽媽,你之前有沒有說過你女兒?是不是說得不夠?女孩家話多,你女兒又愛寫個小說什么的,準保話更多,我請你轉告你女兒,她有話找別人說去,好不好?”
劉梅玉臉色發青,說出來的話叫宋麗華聽著刺耳,她說:“楊尊媽媽,課堂上說話不是一個巴掌拍得響的事,我的女兒我會管教,你只管叫你兒子不要說話就好了。”
宋麗華回道:“說話不要帶情緒。這次的事我問得清清楚楚,是你家女兒挑的頭,是她鼓搗著我兒子說話,我剛才說過,我兒子心善……”
她話未說完,劉梅玉道:“今晚回去我就問我女兒,要真是她挑頭說話,我打爛她的嘴!”
劉梅玉一抬屁股,走了。
宋麗華“唉”一聲,兀自訕訕道:“啥態度啊。”訕訕完,打道回府。她之所以對劉梅玉說話毫不客氣,就是要給對方壓力,讓她惱怒之下去找于老師,要求給兩個小孩調座位。宋麗華自己已向于老師提過調座位的事,但于老師并未痛快下決心。
宋麗華盤算著等三天,若于老師仍無動作,自己就要去找一找她了。那于老師有點文藝調調,上學期、這學期一開學,都給學生來了個什么開學致辭。致的啥辭呢?宋麗華聽楊尊復述了一兩個句子,聽得句子里滿是什么風啊,種子啊,還有什么思想啦,獨立人格啦這樣的詞匯。虛頭巴腦的。
這天下班她到家,該比她早到家的楊尊卻沒回來。一等不回,再等不回,打了楊尊父親的手機,回說,在路上了。
宋麗華下樓去迎兒子。出了院門,往前走幾步,見楊尊背著書包過來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宋麗華心頭起疑,待楊尊走近,就問他今天怎么回來晚了。楊尊不答,仰脖子向她問道:“媽你昨天去找苗知禾的媽媽了?你對她媽媽說什么了?”
“咋的了?”
楊尊說:“就因為你昨天去找苗知禾媽媽告狀,她媽媽昨晚上打了她!”
宋麗華呵呵一聲:“她媽打了她,不得了了?天要塌了?把她打死了?看你急赤白臉的樣子!又不是我讓她媽打她的。”
楊尊急得一個字也說不出,連跺兩下腳。宋麗華恨鐵不成鋼,這算個什么事!正要調教兒子,楊尊又說:“就因為你昨天去找苗知禾媽媽告狀,苗知禾挨了打,氣壞了!”
宋麗華再一個呵呵,問:“然后呢?”
“她就沖我吼啊。”
宋麗華明白了,這倆小孩是干仗了。不用詳問情況,宋麗華猜到楊尊會落敗。她這兒子,幾時會跟人吵架?她冷笑一聲,道:“那女孩挺潑的呀!你呢,就傻乎乎站在那兒聽她吼?”
“后來,”楊尊像做錯事,低下頭去,小聲說,“我也跟她吵了。”
因他倆吵架,放學后被于老師留了下來,這才晚回。宋麗華沒問于老師說了什么,怎么處理的,先問:“你跟她咋吵的?”
楊尊咬咬上唇,又咬咬下唇。
宋麗華說:“她肯定說了什么難聽的話,說了什么?”
楊尊語調里沒一點宋麗華期待的斗志,嘀嘀咕咕說:“她說下回要是見到你,她要吐你口水。我說‘你敢!我們就吵起來了。”
宋麗華拍了一下楊尊肩膀:“好兒子,做得對!有人攻擊你媽,你就得反擊!”
楊尊非但沒有受到鼓舞,反而說出一句叫宋麗華氣惱的、自滅志氣的話:“媽你能不能——能不能跟苗知禾的媽媽道個歉?”
“胡說!”宋麗華道,“嘿,你這小子,倒會拿你媽做文章!你媽又沒做錯什么,昨天我跟那苗知禾的媽說話,不過口氣硬了點,并沒把她怎么樣,你讓我去道歉?你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楊尊眼里猛地含了淚水。宋麗華是了解自己兒子的,正因為了解,她才不會依著兒子,答應他的可笑要求。這慫小子,總以為示弱就能換來天下太平,傻呀!她拽起兒子的手,說:“走,先回家吃飯,吃了飯再說。”
34。
宋麗華找上門來興師問罪,把劉梅玉氣苦了。一是氣宋麗華的咄咄逼人,更氣苗知禾的惹是生非。當天回到家,劉梅玉一嗓子把苗知禾喊過來,劈頭給了她一掌,打在頸窩,打得挺重。苗知禾吃痛喊一聲,怒問:“干嗎打我?”
劉梅玉再一個巴掌打過去,打罷,心尖子也疼,卻不顧疼,氣咻咻道:“你媽是個沒身份沒地位的人,可也是個要臉面的人!你媽幾十歲的人了,就因為你,人家找上門來戳鼻子戳臉!苗知禾你想想!都是當家長的,為啥我該被人家家長指著鼻子訓?苗知禾你是要氣死我呀!”
苗知禾竟一副比她還惱火的樣子,扯著嗓子問:“楊尊他媽對你說啥了?”
“她能有好話?”劉梅玉怒不可遏,“她專門跑去找我你以為是為了對我說好話?”
“那她來找我啊!”
“你!”劉梅玉大喝,“我是你媽!她不找我她找哪個!”
苗知禾說:“她不跟你好好說話,不尊重你,你就呸她!”
“你逞什么英雄!在這里厲害!你厲害,考試考好點!你學習差、考試差,你以為我光榮?我在別人面前就低人一等!”
苗知禾“哇”地哭了,邊哭邊喊:“我考試考不好咋了?不等于低人一等!為啥你不能挺直腰桿?這世上人人平等!”
劉梅玉惱也不是,笑也不是,說:“放屁!啥叫人人平等?你不好好把書讀出來,你就是人下人!你媽這輩子就是現成的教訓!你媽沒本事,那是小時候沒條件好好讀書,你不一樣,就算我們家窮,也沒窮著你!你再不好好讀書,將來你還得走你媽這條受氣路!”
天曉得,轉過一夜,這丫頭去到學校,不知收斂不說,還跟那個女人的兒子大吵一通,搞得事態升級,被班主任老師叫到辦公室面斥。其實不是斥,是嚴肅的談話。不管是啥,老師很不高興是真的,兩個小孩是在學校課間時間吵的架,吵得上課鈴響了也不回教室,吵得整幢樓都聽到了。劉梅玉得知情況,又氣一個怔,再次狠訓女兒,苗知禾卻不服:“吵他算是輕的,恨不得踢他兩腳!”
劉梅玉氣得喊:“你少給我張狂!你有志氣,學習上咋不爭點氣?再給我惹事情,你試試看!”
話是這么說,對于苗知禾跟那女人的兒子吵架,劉梅玉并不十分生氣,相反,還有些暗暗地解氣。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做人就得厲害些。可話說回來,光是氣性大有何用?沒本事,氣性再大,照樣吃癟吃虧。她正想跟女兒講這番道理,苗知禾鼓著眼睛說:“我不想跟楊尊吵的,主要是他媽壞,我就想罵他媽!”
“你還沒完了!你……”
“冤有頭,債有主……”
“屁話多!去洗手吃飯,吃了飯趕緊爬回你房間做功課!”
劉梅玉從塑料袋里掏出一摞數學練習題冊,丟給苗知禾:“今天的作業抓點緊,做完了做這些題,每天起碼做三頁。”
苗知禾眼睛一下就瞪了起來:“啥呀!”
還給我瞪眼睛!劉梅玉唰地也把眼睛瞪圓了。
苗知禾翻了個白眼:“暗無天日啊。”
開了晚飯,苗知禾坐在桌邊,吃得沒滋沒味,筷子頭拈幾粒飯,要吃不吃的。劉梅玉心里歉疚,她不是沒打過女兒,但很多年都沒打了。他們小門小戶,再是家境寒素,女兒也是掌上明珠。她從菜盤里搛了兩大片鹽煎肉,放進苗知禾碗里,是個道歉的意思。苗知禾卻不買賬地說:“別給我搛,不想吃。”
劉梅玉沒好氣地說:“好菜好飯你不吃,你要干嗎?要上天?”
苗知禾不理,依然懶心無腸的樣子,幾粒飯送進嘴,牙尖慢條斯理地碾,碾。劉梅玉看不得這樣子,張嘴一句訓,苗知禾脾氣不小,沖她嚷道:“你就知道對我兇!就知道說我!”
“我是你媽,我不說你我說誰!”
“你!”苗知禾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你們這些大人,是世界上最不講道理、最可笑的人!”
“胡說八道!”劉梅玉氣得不輕,“你是不是還想挨打!”
“有本事你別打我!”苗知禾梗著脖子,跟她眼睛對眼睛,“打小孩算什么本事!”
“就是沒本事我才打你,打你就是為了叫你長本事!”
“胡攪蠻纏!”
聽了這幾個字,劉梅玉尚沒笑出來,她公婆——苗知禾的爺爺奶奶先笑了。這天的晚飯,像平日多數時候一樣,她丈夫在加班,沒回來,只他們四個人吃。苗知禾奶奶一邊笑,一邊兩頭勸,叫她不要氣,叫苗知禾不要沒上沒下。苗知禾爺爺也開了腔,對孫女說:“你以后也要長成大人的呀,等你成了大人,你就知道大人不容易了。”
苗知禾道:“就算我以后成了大人,我也絕不生小孩,絕不當媽,我不當一個討厭的人!”
劉梅玉目瞪口呆。
35。
一夜之后,天色放晴。即使不放晴,一夜好夢之后的宋麗華,也會滿血復活。
于老師就要給楊尊和苗知禾調開座位了。如此來看,兩個小孩一場吵,是壞事,也是好事,所以說天底下沒有絕對的壞事。不過,跟苗知禾座位分開后,楊尊又跟誰同桌,跟誰前后桌,這是有講究的,要是換成跟另一個問題學生同桌,宋麗華覺得也不好。
若是換到跟林逐月同桌,那就更糟了。
林逐月這個女生,問題多多。早先,她沒顯露出多大毛病,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也沒長三只眼,也沒長兩只角,時間稍長,全露了餡兒。遲到、曠課、作業亂寫,把老師氣得不輕。熙和這樣的重點學校,高標準嚴要求是傳統,豈能允許學生亂來。然那林逐月是塊牛皮糖,老師辦法用盡,收效甚微。宋麗華聽楊尊說,班主任老師三天兩頭把林逐月喊去辦公室,喊去是批評她呢?懲罰她呢?還是談心呢?不知。各科任老師課堂上對她耳提面命,課堂外給她加開小灶;老師三番五次請家長,可惜種種手段,皆白費工夫。林逐月的父母是離了婚的,聽說她那個媽完全管不了她,她那個爹呢,宋麗華打聽過,是個詩人,在本地還頗有名氣哪。詩人也算個職業?是不是個職業的,宋麗華并不太關心,她了解到的是林逐月那個爹基本不管她。
從上學期開始,林逐月考試接連創出新低,上學期期末考試,歷史一科的分數,竟然低于一直在班上墊底的龔澄晨。
龔澄晨也是兒子班上的一朵奇葩。自打進入熙和,無論大小考試,幾乎所有科目她都是班上墊底的,墊得死心塌地,墊得不屈不撓,倒數第二名的分數都要高出她好大一截。要考得比她差,還真非易事。據說龔澄晨父母為女兒請了三個家教,不是一個兩個,是三個!這都過了一個學期了,龔澄晨依然跟不上學習進度。
龔澄晨這么拙,倒不是她智商有啥問題,原因只有一個,她小學讀的是私立學校,那學校實施的是快樂教育,以玩為主,學習為輔。龔澄晨快樂了六年,進了初中,自然要埋單。
宋麗華偶不也納悶,龔澄晨爹媽為何不給他們的女兒辦轉學呢?轉到國際學校去嘛,競爭總要小一些。以龔澄晨的水平,除非回爐重讀一遍小學,否則在熙和這樣的學校,就算爹媽給她請了三個家教,她也難以翻身。國際學校收費高,但對于龔澄晨父母算個啥!龔澄晨父親是開藥店的老板,開的還不是小藥店,人家開的是連鎖藥店,那是什么身家!龔澄晨,富家女嘛。宋麗華對富家女沒意見,相反,富家孩子做兒子的同學,好事啊,何況龔澄晨那女孩,長得洋娃娃似的,言談舉止也招人愛,一點沒有富家孩子的跋扈勁兒。但宋麗華心里想,兒子跟龔澄晨做同學沒問題,做同桌則不行。
昨兒晚上,宋麗華給于老師打了個電話,替兒子檢討,檢討中自然要聲明,楊尊是被迫吵架的。“但不管怎么說他都有錯!他一個班干部,咋那么沉不住氣呢?受點氣就受點氣唄,一沖動,這不,闖禍了!老師批評他是對的!我也狠狠批評了他,楊尊這一點好:聽得進批評,我的兒子我了解,他會引以為戒的,這個請老師放心!總之,我得替他再次向老師道歉!于老師要給他們換開座位,我特別贊成,堅決擁護!”
跟著問于老師準備怎么換座位,聽于老師說還沒考慮好,宋麗華馬上說,明天她去趟學校,面見老師,跟老師當面交流。
幸好她來了。于老師的主張,還真想把楊尊調換到與龔澄晨同桌。龔澄晨的現任同桌是谷勵,于老師考慮的是,谷勵不愛說話,讓他與苗知禾同桌,正好以他的寡言,制約苗知禾的多話。
看得出,于老師明白她的心思。她呢,不好直說嫌棄龔澄晨,只得觍著面皮,賠著小心,一再懇求于老師再考慮考慮。
世上的事,功夫到家了,少有不成的。不知于老師是被她纏磨得煩了,是不想跟她耗時間了,還是被她當媽的一片苦心觸動了,反正,最終宋麗華如愿以償,于老師又調了一下,把楊尊調換到與丁昕怡同桌。
宋麗華內心那叫個得意!回頭對兒子說:“往后不要跟苗知禾有任何交集,還有那個林逐月,你也躲遠些,班上那么多同學,夠你交朋友的了。”
進入三月,植物的氣息盛大無邊,有花香,有草香,有嫩芽,有新葉,清香滾涌,生機勃勃。這盈動而美好的氣息里,宋麗華心情舒爽,她本就是個自帶電源的人,干嗎心情不好?卻不期然發現,這兩天楊尊放學回家,狀態很不對勁兒,像被人打了一悶棍,話少了,笑也少了,這是咋回事?宋麗華的脾氣,看到就要說,不解就要問,便在晚飯后拉過兒子,問詢出了啥事,楊尊回說沒事。沒事才怪。宋麗華干脆直問:“是不是有同學說你什么了?”
楊尊不點頭不搖頭,也不說話。
宋麗華問:“是誰?說你啥了?講出來我聽聽。”
楊尊哭喪著臉,說:“他們都不理我了。”
“誰們?為什么?”
楊尊又閉口不言。
宋麗華問,是不是苗知禾搞的怪?
楊尊脖子上像掛了秤砣,腦袋半垂著,還是不說話。
宋麗華嗓子里呵呵兩下,說:“她本事大啊!是她煽動同學不理你的?我去找你們于老師反映情況!你們于老師管不了的話,我大不了再去找苗知禾那個媽。”
“你不要去!”楊尊突然吊高了嗓門,“就是因為你去找了苗知禾的媽媽,我們同學才不理我的!”
宋麗華驚奇堆上臉頰,霎時明白過來,笑問:“你是怪你媽給你幫倒忙嘍?”
楊尊搖頭,再搖頭。
兒子這動作,讓宋麗華心里舒坦了。她冷笑一聲道:“不要怕兒子,你相信我,你那些同學不會冷落你多久,只要你強大,他們就會巴結你。人都是勢利眼,欺軟怕硬的。你要是顯得軟綿綿怕兮兮的,他們會越發孤立你!相反,你要是強硬些,別當回事,他們就沒招兒了。你只管走著看,看你媽說得對不對!”
36。
春天的天氣總是調皮的,氣溫忽高忽低,忽冷忽熱,忽雨忽晴。近些年,越發調皮了,有的年份,三月上旬的氣溫會一躥躥到二十四五攝氏度,這哪是春天呢?簡直就是入夏了嘛;有的年份,三月暖,四月寒,好像兩個月份彼此錯了位;還有的年份,整個三月,氣溫都在蕩秋千,一日冷,一日熱,循環不已,故意逗人玩似的,叫人不好穿衣服。
今年三月的氣溫便是如此,冷熱不均,打擺子似的,衣服薄厚得隨氣溫走,幾乎日日不同。米穎每天關注天氣預報,每晚把女兒和丈夫次日要穿的衣服備好。如今的小孩個子躥得快,采采去年還能穿的衣褲,今年穿著就偏小了。
中午一點半,采采上學出門后,米穎靠在沙發上睡不著,干脆打開手機,上網給采采買衣服,順帶也給自己買兩件。過去跟小安做鄰居的時候,小安多次說她,衣裳太簡樸了,色調太單一了,名牌太少了,奢侈品一樣沒有。小安說,又不缺錢,干嗎不穿點好的?小安說,高級衣裳即使穿不了兩次也要有;有跟沒有,是兩回事。但米穎給自己買衣服,還是買得少,買的時候,照樣走平民路線。她一無什么隆重場合要出席,二無多少社交要撲騰,穿那名牌給誰看。自己穿得舒服,看著順眼,以她的標準就很好了。
說到小安,這女子并未如米穎想象的那樣,在米穎搬家后頻繁打來電話。非但不頻繁,還把她給忘了一般,去年下半年,一個電話也沒有,直到春節前才打來個電話,話也沒說三兩句,只說找時間約茶,卻再無下文。
人是念不得的,米穎腦子里想到小安,小安的電話就來了。
米穎接起電話,兩人一頓說笑。小安語氣歡快,米穎問她在忙啥呢,小安說忙啥呀,還不就是上班下班過日子。“我就盼著念著,哪天像你一樣,跟朝九晚五說拜拜,啥也不忙。我就是個沒用的人嘛,干嗎要我忙啊,我天生適合當廢物,為啥不給我安排這樣的命運啊!”
把米穎笑的。米穎說,不急不急,是你的終歸是你的。“終歸?”小安說,“那是啥時候?等我老的時候?那我不等于被辜負了嗎?”
兩人又一頓笑。米穎待要問一問金妮,小安先說到了金峰。小安說,金峰跟人合伙開的店,看樣子是開穩當了,金峰和他那個老大哥,眼下正籌謀著開分店呢。米穎說好啊,這就好,心想難怪小安心情好。小安接著問米穎,有一年采采皮膚上生春癬,用的什么藥?原來金妮也生了春癬。米穎說了藥名,問金妮現在怎么樣。小安語氣更歡快了,說金妮狀態很好。“那丫頭打住校之后,變了個人似的,學習自覺了,以前到了周末啦,假期啦,除非她心情好,否則不拖拉夠了,她哪肯去摸作業本。現在周末回了家,先做作業,還主動要求我給她報補習班。還比過去懂事了,挺會照顧自己的,每次回家來,都會把下周要穿的衣服,要用的東西,每天的零食水果,自己備得齊齊整整。”小安笑起來,“我真的好驚訝,這丫頭是吃了什么仙藥嗎,突然來這么個華麗轉身?有兩次做夢,夢中我都驚訝,這不是夢出來的吧?”
聽小安這么說,米穎也不免驚訝,轉念一想,小孩子原本彈性大,金妮肯定是有自我管理、自我照顧的潛質的。把這話說給小安,小安卻是一嘆:“其實我心里不踏實,總擔心這是曇花一現,說不準哪天,那丫頭嘩啦一下,又變回去了。是不是我憂患心理太重了,過不來太平日子?”
小安說:“我這也不是杞人憂天。小孩們的叛逆期快來了,都說十三四歲是叛逆高峰期,一叛逆,直接成魔王,說不得,碰不得,莫說沒法溝通,還有棄學的、離家出走的,還有亂來的,各種亂來,想想我就頭皮發麻。”
“不要自己嚇自己,”米穎說,“未雨綢繆是好的,犯不著緊張得頭皮發麻。”
說話間,米穎手機“嘟嘟”響了幾下,提示有電話進來,米穎看看手機屏幕,是歐陽衛東打來的。她跟小安說完電話,把電話回撥過去,歐陽衛東讓她在家里的電腦上找一份資料,給他傳過去。
做完這個事,米穎收拾了頭臉,換了身衣服,拿上購物的布袋子,下樓開車去超市。
這才下午兩點半過點,正是學校上課的時候,林逐月非但沒穿校服,還涂著鮮亮的口紅,戴著夸張的耳環。這女孩在干嗎?那兩個男生是哪兒的?米穎愣神的當口兒,前車動了,她只好松開剎車,慢慢跟上去。
當日晚飯時分,米穎問采采,林逐月今天是不是逃課了?采采嘴里含著一口飯說:“媽你咋知道?”
“飯咽下去再說話。”米穎說,“我今天在街上看到她了。”米穎沒跟采采說,那林逐月還跟兩個不知哪兒來的男孩在一起。
“下午她沒來上課,”采采咽下嘴里的飯,自娛自樂做了幾個夸張表情,說,“聽說昨天于老師找她爸爸了。媽媽你知不知道林逐月的爸爸?苗知禾說,她爸爸很有名的,報紙上登過她爸爸的照片,她爸爸還在電視節目里做過訪談嘉賓呢。”
“于老師找了她爸爸,她今天還曠課?”
“今天上午楊尊問林逐月,是不是老師找她爸爸了。林逐月說,找她爸咋了,她說她爸是攤狗屎。”
采采說罷,兜著嘴笑。
米穎嗔一眼女兒,采采做個鬼臉,低頭扒飯。
37。
采采小學二年級時,米穎開始自學畫畫,圖個有事可做,免得天天靠追劇打發時間。她沒拜師,也沒報什么班,只由著興致,素描也學,水粉、水彩也學,插畫也試試。繪畫方面的書,甄選著買進,書櫥里單辟一柜存放。她原就是個愛買書的,讀大學時,專業為工商管理,興趣卻在歷史文學方面,只是當年,父母既不許她報考歷史系,也不許她報考中文系。米穎早打定主意,將來采采考大學時,她絕不干涉女兒選專業。
約莫三年前,她開始試著寫畫評、書評。起初,也說不上是個評,不過是些心得感想。漸漸地有文章的樣子了,其中幾篇,自我感覺還不錯。有意給報紙投投稿,又怕稿子并不好,給人恥笑了去。自己對自己的東西,哪容易判斷得準。去年年尾,她才忐忐忑忑地給本地兩家報社投去了兩篇文稿。
壓根兒沒想到,僅兩周,一篇稿子見報了。是一篇關于一部古代園林繪畫史的書評。把她高興的。卻沒跟丈夫女兒說,怕一張狂,再投稿,沒運氣了;或者呢,那篇見報的稿子,只是撞上了狗屎運。可不是,第二次給那家報社投稿,一月上旬投的,這都兩個月了,沒一點消息。
這天下午,她隨意逛進那家報社的網站,又是一個意外,竟看到第二篇稿子也見了報,昨天見報的。
米穎決定還是不給丈夫女兒講,再多寫寫。下午便在網上挑選了十來本新書,丟進購物車。做晚飯時仍在想再選些什么書。直到吃晚飯時,和采采一塊兒坐下,聽采采講起當天學校里的各種事,心思才收回。
飯吃到一半,手機鈴響。米穎走去茶桌邊,拿起手機一看,是宋麗華。接起,宋麗華的聲音浪頭一樣打過來:“采采媽媽,我們得聯合起來去找找于老師吧?”
“為何?”
宋麗華說:“你家采采沒跟你說嗎?于老師今天在班上宣布,從今往后,林逐月座位每周一換,輪番跟班干部同桌,你說這是個什么事!采采媽媽我跟你說啊,那林逐月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那女生毛病太多了,會把人帶壞的。”
這個事情,米穎方才正跟采采談呢。她對宋麗華說:“于老師這么安排,肯定是有她的考慮的。”一頭說,一頭拉開陽臺玻璃門,走到陽臺上。
方才采采告訴米穎,當日下午于老師召集班干部們開了一個小會,說這是一個臨時辦法,做如此安排,當然是為了讓班干部們帶一帶林逐月。
“什么考慮,這是欠考慮!”宋麗華倒是直率,直言不諱道,“這不等于是拿全班班干部去冒險嗎!那于老師,我私下里說一句,還是年輕了些,考慮問題只考慮一面。班干部說來是班干部,實際上就是半大孩子,他們這個年齡,學好難,學壞易,這個風險于老師是不是忽略了?她看不到,我們當家長的不能看不到,更不能不防范吧!”
宋麗華啥意思呢?宋麗華說,要么讓林逐月一個人單獨坐,誰都不影響。
單獨一個人坐,不太可能,全班四十八名學生,教室就那么大,學生課桌兩兩相并,勉強安排得下,如何單獨?再者說,林逐月單獨坐了,另一個學生也得單獨坐,教室里更安排不下了。宋麗華說,那就抽簽唄,跟著又說:“或者讓龔澄晨和那個林逐月同桌。”
米穎替于老師感到頭疼。安排個學生座位,宋麗華這樣的家長也要跳鬧。也不知宋麗華自己清不清楚,就因為她護犢子太緊,做事霸道,跑去面斥劉梅玉,為此惹翻苗知禾,導致苗知禾和楊尊一場好吵。采采說,那天苗知禾可兇了,一句一句逼問楊尊,大罵宋麗華,把楊尊吼得都快哭了。事后,班上同學無人疏遠苗知禾,反都不太理楊尊了。采采說,這是要讓楊尊明白,他媽不受歡迎,大家不喜歡他媽。其實楊尊還是不錯的,采采說,楊尊那人嘛,對誰都友好,不只友好,還有點愛討好,有時有點讓人煩,但大多數同學還是喜歡他的。當時米穎對采采說:“那楊尊要難受了。”又說:“他媽是他媽,他是他呀。”采采說:“知道知道,不會一直不理他的。”
米穎對宋麗華說,半大孩子是半大孩子,但他們也有處理問題的能力的。說罷,正想說句收尾的話掛掉電話,聽見宋麗華又說:“采采媽媽,像林逐月這樣的學生,根本不該在熙和這樣的學校待著。我們家長應該聯合起來向老師提議,讓學校出面,要求林逐月父母給她轉學。”
“這樣不好吧?”
“哎呀,”宋麗華說,“這種事情,對她好,就對我們不好;要對我們有利,對她我們就不能心軟。不然到頭來,對誰都沒個好。”
宋麗華這話,難聽歸難聽,道理似也沒什么錯。米穎說:“讓我想想好嗎?”
掛了電話,回到飯廳,采采已吃好飯,拿了幾只橙子,正坐在桌邊一只只剝出來,再分成一瓣一瓣,放進果盤。米穎回座,飯菜還溫乎,湊合著繼續吃。采采懂事地不多嘴問詢電話內容,米穎接著方才她們母女倆的談話,對采采說:“到了跟林逐月同桌的時候,像剛才我們說的,你原來怎么聽課,還怎么聽課,學習上你該幫助她的,好好地幫助她。但有一點,她要是欺負人呢?”
采采跟米穎講過,林逐月現在的同桌,就被她欺負得厲害,話都不敢說。米穎有個懷疑,那林逐月或許是個霸凌者。霸凌,就不只是嘴上說話兇,待人不客氣,是會動手的。有的霸凌者還頗有些陰狠手段。米穎看過網傳的學生霸凌視頻,看得驚心又痛心,都是些沒成年的孩子,如此狠心殘酷,哪兒學的!要說擔心,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只不過目前,林逐月還沒對班上同學動過手。當然,一旦到了動手的地步,熙和學校也不會再容這個學生了。
采采頭一揚,說:“她也是看人下菜碟,我才不怕她。”
米穎點點頭,給了采采三點建議:善意、理性、強大。
米穎說:“首先是不怕,林逐月也是人,沒啥好怕的。”
38。
放下手機,宋麗華一陣不快。
她找的第一個家長就是米穎,原本想的是說動米穎,兩人聯手,號召其他班干部學生的家長,一同抵制班主任的安排。那是個什么沒頭沒腦的安排!按說呢,這個事宋麗華也可不理會,算個啥事?一個差生,與她兒子同個桌而已,同桌時間又不會太長。只不過她一想到自己才為兒子解決掉一個問題同桌,這下又要來一個,心頭就不快,一不快,就行動了起來。反正她不愛閑著。
跟米穎說電話的過程中,她忽又起念,大家該聯合起來驅逐林逐月啊。熙和這樣的學校,就不該有林逐月這樣的學生。念頭一起,話一出口,她覺得自己是在為民除害,理當一呼百應。哪知米穎卻不附和。“讓我想想好嗎?”說得多好聽,四平八穩,滴水不漏的,顯擺什么呢?顯著你胸有城府?狗屎。宋麗華心里罵,縮頭烏龜,糊涂玩意兒,火燒屁股才知道疼!可是,咋說呢,那火就是燒不到人家屁股呢?一念至此,宋麗華又笑了。
笑罷,心里的不快就沒了。不快這種負面情緒,在宋麗華心里從來不會存活多久。她原想一鼓作氣再打幾個電話,不打了,心說,你們這些人不來勁兒,我還懶得多管閑事,我時間精力不值錢咋的。
她家晚飯也做好了。這段時間,家里只有四口人吃飯。楊尊爺爺元宵節過后回了老家。老爺子七十歲不到,腿腳靈活身體好,精神頭也旺,在家閑不住,有心去找個工作呢,誰要他一個老頭子,除非他愿意掃馬路,他當然不樂意。老爺子退休前,好歹是鄉鎮上的基層干部。去跳壩壩舞呢,跳過一陣,但楊尊奶奶跟他吵,說總有兩三個寡廉鮮恥的半老太婆跟他眉來眼去,一把年紀的人,土埋半截了,還想搞出點風流韻事?兩個人一聲高,一聲低,一句長,一句短,吵過好幾回。宋麗華早跟老公說過,要是錢湊手,他們開個小餐館,當作副業,把老爺子用起來。可惜錢不湊手呀。攢錢呢,總要時間的。這幾年,他們家的收入還有所降低,這是因為宋麗華讓老公退出了保險公司,另找了一份工作。本來,保險這行做得好,收入是可觀的,但是她這老公,腦子慢,嘴頭笨,膽子還小,跟她搭檔,能出單子,自己去跑,往往跑空。而宋麗華早就升職了,在公司里昂首闊步,一步步升到部門副經理。到了這個職位,她已無須親自跑單子;協助經理統籌全局,排兵布陣,帶隊伍,做指揮,才是她的活兒。老公出單少,宋麗華眼睛骨碌碌一轉,為他謀劃出另一條職業路線。
那是三四年前,在她一手安排下,丈夫應聘進入一家大型連鎖超市做辦公室工作,收入不算好看,但穩定,上班時間也規律。一個家,夫妻兩口子總歸要有一個人端個相對穩當、輕閑些的飯碗。這是她宋麗華的運籌帷幄。
小餐館一時開不起來,老爺子也就用不起來。每年老爺子都要往老家跑一兩趟。老爺子跑不跑回去,宋麗華無所謂,只要楊尊奶奶不走。家里有楊尊奶奶,就意味著有人做飯,有人操持,就意味著她和她家的生活能夠原樣運轉。
吃完飯,宋麗華拿牙簽剔牙縫,叫楊尊到沙發上坐下,和兒子閑聊消食。告誡兒子,到了跟林逐月同桌的時候,不要跟她多說話,不要招惹她,當然也不要冒犯她。“你好好學習,好好聽課,就是對她的幫助。她能不能變好,不是你的事,是她自己的事!”
楊尊的回復是一個字:“哦。”
楊尊跟苗知禾座位調開已快兩周,近一周來,楊尊每天放學回家,沒像前些時候那樣,怏怏不樂明顯掛在臉上,宋麗華也就沒過問兒子,是不是班上的同學仍在孤立他。她不問,就是要暗示兒子別當回事。她確實沒想到,那幫孩子會集體對她兒子來這一手,若遇到這事的是她自己,她才無所懼,可現在是她兒子身在難題中。難題就難題,就當讓兒子體會一下人心是個啥玩意兒。再者說,她篤定這事遲早會過去,她才不信那幫孩子會堅持多久,小孩子有什么常性!
她問兒子:“對了,你班上那些同學,跟你說話了嗎?”
楊尊回的,是含含糊糊的一個“嗯”。
宋麗華說:“‘嗯是什么意思?他們是跟你說話了呢,還是照樣冷落你?”
“說一點。”
“啥叫說一點?”宋麗華問,“是不是對你愛理不理的?”
楊尊撮嘴,“唔”字吐了半個,忽說:“想喝酸奶。”問她想不想喝,又說:“我給你也拿一個。”說著跳起來奔去冰箱處。
這可不像她兒子,以往楊尊說話,哪像這樣擠牙膏似的,要說不說,半吞半吐,還東拉西扯整到酸奶上,這小子咋了?轉瞬,楊尊拿了酸奶過來,宋麗華接過。“我去幫奶奶收桌子。”楊尊撂下一句,又要跑開,宋麗華喊住他:“過來!”楊尊說:“我要幫奶奶收桌子!”
“不用。”宋麗華喉嚨里還有一句,“那是你奶奶的活兒。”壓住了沒說。何必招他奶奶不高興,老人家,心眼兒都小。楊尊扭著身子靠近她坐下,她才低了嗓門道:“各有各的事。”
楊尊嘴皮動動,要說啥,沒說,只把酸奶拿起來吸著。宋麗華承前啟后,再跟兒子談人際關系,話說不到兩句,楊尊忽地問:“媽你為啥不讓我分擔奶奶的家務活兒?”
“我不是說了嗎?”宋麗華仍壓著嗓門,“人和人分工不同,有分工才有秩序,一個公司是這樣,一個家也是這樣。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在學校好好表現,考高中的時候,給我沖進重點!我不是跟你說過……”
“要是以后我結了婚,不會做家務,成天被媳婦罵怎么辦?她要跟我離婚怎么辦?”
“啥?”宋麗華笑得喘不過氣,“你想得遠嘞,咋想到結婚那么遠的事了,還想到要被媳婦罵?”
她的笑引得楊尊也笑起來,楊尊邊笑邊說:“不是我想到的,電視里不是天天都在演嗎。”
那倒是。宋麗華閑閑告訴兒子,家務這種活兒,一無難度,二無技術含量,是個正常人都會做,哪需要專門訓練專門學。“該你動手的時候,自然就會做了。”以自己為例,說自己小時候也沒學過做家務,等到成了家,哪樣活兒拿不起!皆是個無師自通:“別以為你媽不會做!”卻發現,楊尊不在聽了,手里抓著電視遙控器,顛過來,倒過去,宋麗華話頭剛剛一歇,楊尊說:“我看電視了。”按開電視機。
宋麗華吃了一個沒趣,卻不惱,也不強迫兒子繼續跟她聊;雖說她感覺到兒子不太對勁兒,但她從來不是強人所難的人,擼一把兒子頭發說:“不想說話啊?行吧,看電視吧。”
周五一早,太陽探了探頭,霧靄橫亙天地之間,把稍遠處的樓宇通通淹沒。霧氣氤氳中,陽光也就那么點意思。到了傍晚時分,霧淡了,天空大戲臺呼啦一變,渾圓暖紅的太陽,頂開四面云層挺身而出,把小半個天空映得紅燦燦的。
是時,宋麗華正好從一個機構辦事出來,看看時間,快到下班的點。不遠萬里奔來的陽光,金燦燦打在她臉上,又輕軟,又明亮,照得她心花怒放。心花一放,她便決定,不回公司了,去接兒子放學。開上車,直奔熙和學校。
平時,兒子放學都是自己回家,上學由兒子父親陪送。爺兒倆一人一輛單車,父親先送兒子到校門,再去上班。宋麗華在校外停車點停了車,心想既然來了,何不進學校去跟老師打個招呼?俗話說,禮多人不怪。挨近校門,門口擁出第一撥放學的學生。她又改了主意,立在校門外等著。
宋麗華笑呵呵召喚兒子,也招呼了那倆女孩。歐陽采采禮貌回應,苗知禾卻甩她一個冷臉,一個字沒有,扭頭走開。宋麗華毫不計較,依然笑吟吟對兒子說:“走吧,把你車放媽車上去。”
楊尊低頭推著車,無聲跟她走。宋麗華曾跟兒子交代過,遠離苗知禾,不要跟她說話。話雖如此,但天下的事,此一時彼一時,事態總是變化的。她宋麗華又不是死腦子,她可沒有責怪兒子的意思,便開口問:“你和那個苗知禾,又和好了?”
楊尊喉嚨里“嗯嗚”著,像在找詞兒。宋麗華不為難兒子,笑道:“我兒子就是性格好,不記仇。行啊,天下沒有永恒的敵人,只要別讓她影響你的學習。”
“不會的!”楊尊大大一笑,牽住她的手,進而摟住她胳膊,“我媽就是好!”
“知道就好。”
39。
自從做全職主婦后,米穎接觸最多的,是女兒的同學和他們的家長。
如今這些小孩子,營養足,發育好,啟智早,人聰明,這都不用說。米穎還發現,比起上一代人小時候,現在的小孩更會維護自己的權利。
采采上小學一年級沒多久,汪姐進她房間沒敲門,她就抗議了:“阿姨怎么不敲門?進我房間先敲門!”說得汪姐尷尬。采采呢,說了還不夠,還問米穎要張白紙,拿了記號筆,問著米穎,“敲”字怎么寫,“再”字怎么寫,一筆一畫寫出“先敲門,再進來”,貼在自己房門上。
隔一天,又把這張告示揭下,用記號筆添了幾個字:“敲大聲!”勾出花邊,以示強調,再次貼上。米穎和汪姐看著告示,相對而笑。
米穎聽小安也說過,金妮祖母動金妮的東西,沒先征得金妮同意,一老一小兩個,吵了好幾回。
幾年前,米穎跟一個家長探討過邊界感問題,那是采采一個小學同學的媽媽。當時那媽媽來找米穎,訴說自己小孩的各種問題。說話中,米穎說到邊界感,說小孩雖是小孩,也要尊重他們的邊界意識,只一點,要求他們同樣尊重別人的邊界。那媽媽當即把邊界感理解為客氣,說:“我自己生的,跟他客氣什么。”再說下去,那媽媽又說:“做爹媽的跟自己小孩說個話,還得左掂量,右掂量,不弄得生分了嗎!”米穎不好多說什么,只說:“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
她跟堂姐也提到過這個問題。早先提,堂姐不當回事,或者壓根兒沒聽進去,或者完全沒理解邊界感究竟是個啥玩意兒。近兩年,堂姐和桃桃關系緊張到近乎水火不容,雖水火不容,兩人還得住在一個屋檐下,盡管家里還有桃桃父親,但桃桃父親當不了防火墻。桃桃父親,即米穎堂姐夫,與米穎堂姐之間的關系、感情,也是一筆糊涂官司。多年來,堂姐兩口子過得疙疙瘩瘩,鬧過分居,也鬧過離婚,離雖沒離,好也不好,只是個湊合。到桃桃大學畢業前夕,堂姐夫攤上了糖尿病、心臟病、肺氣腫、高血壓,加上老毛病慢性肝炎和前列腺炎,成了個十足的藥罐子,老婆女兒即便吵上了天,他只管不聞不問不摻和。堂姐氣不過,唯有頻向米穎訴苦。
前些時候,米穎干脆對堂姐說,桃桃是大人了,能不說就不說,能少說就少說。不再跟堂姐提什么邊界意識。不想她這一句,竟又招來堂姐一大通說。米穎感覺像捅了馬蜂窩,直接跟堂姐說:“你說這半天,我聽得都頭痛,桃桃一個年輕女孩子,哪能不心煩。”
電話那頭堂姐咝咝吸氣,又哼哼冷笑:“年輕女孩子!三十歲了!”
“桃桃哪有三十歲,別那么著急把她算成三十歲的人。”米穎放軟聲調,好言勸慰堂姐,說你成天嘮叨桃桃,不是一年兩年了,除了發泄不滿和憤怒,有什么效果?要說效果,就是你一個人的不滿,變成了你們兩個人的不滿,母女關系越來越壞。
堂姐惱火道:“她住在我家里,天天在我眼皮底下晃,看著我就堵心,我還不能說了!”
米穎心說,那你早干嗎去了。當然這話不能說,那可相當于直接戳堂姐心窩子了。
堂姐說:“催她去相親找對象是為她好!好心當作驢肝肺,那女子有點良心沒有!唉,算了,她那副德行,就是找到人結了婚也得離!我也不催她了,啥人啥命,不管她了!”
話是這么說,周五這天傍晚,米穎和采采吃完飯散步回來,堂姐電話又來了。米穎看到來電顯示,心頭先一陣發怵,接呢,頭疼,不接呢,不好。心里想,她這堂姐,別說尊重自己女兒的邊界,對別人,也著實欠點分寸。
硬著頭皮,還得接。
這一次,堂姐說的不是桃桃相親之事,而是一個老問題:桃桃的臟和懶。桃桃這老毛病,米穎不知聽堂姐抱怨過多少遍。幾年前,米穎曾特意請桃桃吃飯,有意勸勸桃桃。桃桃則一肚子氣:“我知道我不勤快,可穎姨你不知道她念叨得我多心煩!她越念我越煩,就不順著她的來!我臟我的,就算我房間成豬窩狗窩,關她什么事!”米穎說,你的房間是全家房子的一部分,你房間臟亂,影響全家衛生環境,你媽當然看不下去。“那她說一遍兩遍就夠了嘛,大不了,說十遍八遍。”桃桃恨恨地說,“她可以循環往復,一遍一遍,何止說千遍萬遍!”米穎說:“她說千遍萬遍,你動手收拾了嗎?”桃桃說:“就因為她說個沒完沒了,我就不做!”
那次,米穎很想提議桃桃,要不考慮一下租個房子自己住,搬出父母家。然則,一來,那是別人的家事;二來,桃桃掙的薪水,付房租恐怕夠嗆,讓父母幫她貼,又增加堂姐兩口子的負擔。念及這些,便沒提。
堂姐很有一陣子不曾專門說桃桃的這毛病了。電話里堂姐說,上月她自發毒誓,再不管那女子房間,垃圾遍地就遍地,臟衣服發臭就發臭,亂成豬窩就豬窩,可今兒下午她打掃衛生,忍不住還是推門進去,想的是幫她把垃圾倒了。一提起垃圾筐,筐底污水橫溢,那污水黃黃褐褐,惡心死人,再看垃圾筐,里外皆是花花點點的霉斑。再看床鋪,床單被套染了經血,顏色都成黑褐色了。桃桃下班回家,堂姐就跟她打燃了火。
“你還讓我尊重她的什么邊界,”堂姐恨道,“這叫我怎么尊重?”
米穎暗笑,堂姐居然主動提到了“邊界”這個詞,正要說話,有別的電話進來。米穎安撫堂姐幾句,答應找時間跟桃桃談談,掛了堂姐電話,回撥剛才打來沒打進的號碼。對方是林逐月的媽媽汪曼露。
汪曼露聲音細微,好似中氣不足,又像是病后初愈沒精神。汪曼露說,下周她女兒要跟采采同桌,打電話來,是想拜托采采多加擔待。米穎說逐月媽媽客氣了,話未說全,對方一陣咳,米穎問汪曼露是否感冒了。“注意身體啊,這個季節容易感冒的。”汪曼露說受了點涼,馬上添一句:“林逐月沒感冒,不會傳染采采。”
米穎笑道:“逐月媽媽想得周到,謝謝啊。”
汪曼露說,她原想登門拜訪一下,于老師建議過,讓她向米穎和趙純取取經。米穎說取經不敢當,歡迎她來坐坐,大家交流一下。汪曼露便問,不打擾嗎?最后說定,周日下午,她過來一趟。
周六下午,汪曼露又打來電話,說她想了想,還是不登門打擾了。米穎尋思她可能感冒未愈,沒精神見人,便說,行的行的,以后啥時候想來坐坐,隨時歡迎。汪曼露又問一句,不打擾嗎?米穎說,不打擾。告訴對方,采采父親這段時間出差在外,不出差的時候,他也是成天忙得早出晚歸。汪曼露說:“采采媽媽,聽你這么說,你女兒主要是你在照管吧?”
米穎說是。
對方微微一嘆:“采采媽媽,你女兒很聽你的話是吧?”
米穎想了想,道:“我們相處得還好。”
“你和你女兒……”后面的話,汪曼露斬斷了,替以一聲嘆。
米穎說,逐月媽媽,有話但說無妨。聽她這么一說,汪曼露才又問:“你說什么,你女兒都聽的吧?”
米穎揣測到什么,斟酌道:“這個,如果是要給她講道理、提要求,是要指出她的問題,說話之前我會先想一想,怎么說她才聽?另外,我個人覺得有兩點是我們做家長的應該注意的,一是不能說得太多,許多時候,多說不如少說;二是說話要平等地說。”
米穎沒再往下說,這番話說出來,容易讓人誤以為她自命不凡,上趕子地要給人指點江山。暗自慚愧自己說話藝術欠火候。果然,就聽見汪曼露淡淡地說:“謝謝啊采采媽媽。”把電話掛了。
40。
汪曼露放下手機,心想,這話說得,牛頭不對馬嘴。
有些話,她沒法對人說透,有些事情,她沒法跟人兜底。眼下她的處境是只要跟女兒一說話,女兒就要跟她對抗。母女間的關系早已不是小摩擦小沖突,幾乎成了無法收拾的大型車禍現場。
根本不是那米穎說的“不能說得太多”的問題,也不是她有沒有跟小孩平等說話的問題。平等?現在是林逐月對她這個媽不平等,還敢跟她動手干仗。
多少次,汪曼露心里恨得不行,又恨又苦,又苦又澀,只一個念頭:不管了,讓你那個爹管你去吧。
可林逐月那個爹,成天忙著追名逐利,忙著當名人,出風頭,一年四季做活動、開講座、當評委、上電視,四處流竄,東奔西走。當然,還忙著跟那些鶯鶯燕燕、狂蜂浪蝶你追我逐,你飛我繞,豈能顧得上林逐月。
林逐月小學四年級那年,成績滑坡,刺兒頭奓毛,汪曼露百計用盡,只得給林風打電話。彼時,他們離婚不足一年。電話里林風竟一副譴責口氣,意思是她沒盡責,沒把女兒管好。汪曼露大怒,一串恨聲砸過去,收到的是林風硬邦邦的冷笑:“現在離婚家庭多了去了,父母離了婚,小孩就一定變成問題兒童?你找的這個借口不成立!多想想自己的問題!”
他又說:“我怎么可能不關心她?她是我女兒!但現在我確實沒精力。”
你四處招搖有精力,你跟那些不要臉的女人打情罵俏有精力!
林風把她當不講理的潑婦,一句“跟你說不清”之后,又說:“跟你說過多少遍,我這個年齡了,得加把勁兒再往上走一走,時間不等人,年齡不饒人,要么我沖上去,要么就是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地位,那就啥都不是。”
汪曼露把電話掛掉了。隨便你吧,你沖到天上去吧,好好地待在天上,享受你傲視天下的榮耀,享受你萬眾矚目的光環。
她汪曼露也曾是個文藝女子,當初嫁給林風,就因為被他才華的高光晃昏了頭。她和他,是她有了身孕之后,才去辦的證成的家。他倆的婚姻能維持到女兒八九歲,真算個奇跡。也不叫維持,那是她閉著眼睛哄著自己,過一天算一天的結果,直到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飄下來。
離婚后,她一度想盡快跟人再組家庭。她也有愛慕者,有暗戀者,未必離了他林風,她汪曼露只能像被拍上岸的魚,干等著枯萎。笑話。卻沒料到,正當她與愛慕者準備翻開關系新篇章時,林逐月跟她鬧起來了。
林逐月這丫頭,長相、脾氣都隨她那個爹,喜歡被人哄著、夸贊著,高興的時候,百般可心,一不高興,秒變渾球小魔王。汪曼露意識到,林逐月不樂意媽媽跟別的男人往來。為了女兒,她請求愛慕者給她時間,兩人交往放慢節奏。放慢節奏不等于斬斷關系,問題是,只要她一出去約會,甚至只是跟對方打打電話,林逐月就要給她惹事,曠課,遲到,不寫作業,欺負同學,頂撞老師,跟她對罵。
到了林逐月小學五年級,汪曼露跟那個愛慕者,那個最有可能再給她一個家的男人,連偷偷摸摸的關系都難以為繼。哪怕三更半夜她躲在自己房間與對方短聊幾句,或者彼此發發短信,林逐月都會像個精怪似的嗅出異樣。然后,她汪曼露就別想消停了。
終止了與愛慕者的往來,汪曼露開始全力以赴管束女兒。她斷送自己的幸福,不就為了女兒嗎!卻是越管束,越管不住,非但管不住,林逐月跟她的對抗日益激烈。有一次,汪曼露太灰心也太傷心了,給久未聯系的愛慕者打了個電話,話說一半,林逐月沖進她房間,奪過她手機,嘭咚砸地上。
那是她們母女第一次打架。互抓頭發,對抓胳膊,互擰手指。林逐月大了,小學五年級的孩子,個頭過了她的肩,力量又生猛,身子又靈活,跟她哪是勢均力敵,分明是蓋過她一頭。汪曼露嚶嚶哭了。
第二次打架在不到兩個月后。汪曼露看著這個一下變得渾身長刺、油鹽不進,甚而敢跟她對打的忤逆東西,心頭火油亂濺,一出手,林逐月當即反彈,兩人又打得披頭散發。
林風來看他女兒,汪曼露說:“你的女兒你領走,我當不了她的媽。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林風說他現在沒條件。他連房子都沒有。離婚時,房子歸了汪曼露。汪曼露掩面痛哭。林風又勸她,說女兒跟他小時候一樣,叛逆得早,要她莫太緊張性急,要她平心靜氣找對策。他說,女兒只是需要時間跟自己和解,跟自己和解了,就跟這個世界和解了;跟自己和世界和解了,她起碼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說得好聽!汪曼露抹一把淚,對前夫說:“你趕緊結婚!找個有房子的女人結婚!不是那么多女人圍你轉嗎?不是那么多女人想嫁給你嗎?你趕緊!算我求你了,成家吧,安頓下來吧!把你女兒領走!”
林風回復給她的是一個苦笑。那苦笑中,汪曼露看到林風眼角皺紋深了,鼻翼兩側八字紋路重了,臉頰也有些癟了。林風比她大了近十歲,跟她結婚前,他有過婚史。汪曼露從未想過,這個精力盛旺野心勃勃的男人,這個多年如一日,在名利場上披荊斬棘開疆拓土的男人,會這么快顯出老相。
人哪。
林逐月小升初的暑假,林風去外省某地做活動,做講座,順帶拜訪什么朋友,為期十來天,他把林逐月帶上了。汪曼露心情復雜地發現,女兒出生以來,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帶大,是她與她朝夕相伴,是她為她不計代價地付出,結果呢,這小白眼狼對她那個自私自利沒心肝的爹,比對她這個含辛茹苦做牛馬的媽,明顯要親熱,要順從。林風偶爾來看看女兒,帶她去吃個飯,尤其是帶她出去旅行一趟,回來后,林逐月總要表現好一些。汪曼露氣不過,不止一次對女兒說:“找你那個爹去,叫他把你帶走!”
每說一次,林逐月就會跟她大鬧一次。有一次,那丫頭竟鬧得涕泗橫流。“滾!”她眼淚鼻涕涂了一臉,“你們都滾!我誰都不要!”
且不說那林風,不知是沒晃蕩夠呢還是怎么著,一年年的,始終沒抵靠下一個婚姻碼頭;即便他再度成了家,他那個新家,也未必是林逐月的溫馨港灣。想必林逐月心里是明白這一點的。那女子,說到底小孩一個,說來又乖張又渾噩,但一點不傻。汪曼露時常想,她和她女兒,處境都怪可憐的。
那些風平浪靜的時間給汪曼露的感覺,就好似短暫的海市蜃樓,又好似,往昔時光的稀薄倒影,總讓她感到恍惚。她何嘗想說她!然而,不可能不說啊,她是監護人啊。她實在想不通,她這女兒,這個曾也乖巧得叫人心疼、可愛得萬般討喜的女兒,咋就搖身一變,變成了這么個一說就奓毛,不說也奓毛的東西。
昨天吃晚飯時,林逐月坐沒坐相,吃沒吃相,汪曼露瞪她,白瞪;皺眉,白皺,只得開說:“吃飯不要吧唧嘴,吃完一口,再吃一口,不要嘴巴塞得滿滿的,沒點文雅樣子……”
她盡量和顏悅色,盡量細聲細語,如何呢?林逐月眼睛一鼓:“我警告你,別惹我!”
看看吧,做女兒的還警告起她當媽的來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林逐月可不是頭一次說。那米穎說什么“要平等說話”,汪曼露倒想平等,是誰跟誰不平等!她女兒這樣的小孩,不管她,她要騎到你頭上來;管呢,難免又弄成一場事故。
昨晚她們倒沒吵起來,不是沒吵,是沒有兇猛地吵,沒有可悲地互相扭打。林逐月不知哪兒學來的油滑,說了那句“我警告你”之后,立刻說:“啊我錯了,媽你別生氣,別罵我,一二三,閉嘴!”
“啊我錯了”幾個字,那丫頭說得,毫無感情,明顯做戲,還跟她來“一二三”!汪曼露真的是,想笑吧,氣得心肝疼;想氣吧,氣不動了。
掛了米穎的電話,她隨即撥林風電話。她知道他不愛接她電話,不愛接你也得接!
電話通了,汪曼露直接丟給他一句話:“我明白跟你說,你要再不管你女兒,這個學校鐵定把她開除!”
41。
清明時節雨紛紛。
每到清明節,帛州平原一帶必然飄一場雨,年年不爽。那雨,綿綿的,密密的,說凄清呢,卻帶著些歡快,颯颯洗滌著天地萬物;說歡快呢,又帶著些愁思,似一個苦吟詩人,吟哦著,惆悵著,徘徊著。
陸枕濤曾畫過好幾幅清明圖,蒙蒙煙雨中的山巒河流,被雨絲洗得發亮的樹葉草尖,雨中的狗,雨中遠行的人,還有雨過天晴的街心花園和立交橋。
任靜不曾想到,自己會回憶起兒子的畫作。
陸枕濤好幾個月沒畫畫了。
上學期期末考試,他的成績排名提升了兩名,雖然幅度不大,但任靜是歡喜的。料不到,進入這學期之后,這孩子的狀態就有些不對勁兒。其實在寒假期間,他就顯得蔫不唧唧的。任靜琢磨著可能是兒子沒啥玩的,去同學家玩,跟同學約著玩,次數總歸有限。現在的人家不像過去的人家,大人小孩想串個門,一抬腳的事。現在各家有各家的事,各家有各家的習慣,再說了,現如今是門對門的鄰居都不往來,最多點個頭,笑一笑,能閑聊兩句,都算親熱的了。
她提議過,陪兒子去逛逛博物館,去打打羽毛球,還提議過,買三張電影票,全家去看場電影,陸枕濤并無積極響應。她母親不知從哪個角落,把一副舊圍棋翻了出來,寒假里的一些晚上,老太太拉著陸枕濤下下五子棋。
陸枕濤開學沒兩天,老太太又犯了一次猛烈眩暈。任靜這才清楚意識到,老娘衰老了,身體朽壞了,已有的、潛伏的各種毛病,開始欺負她這上年紀的人了。任靜對老媽隱隱愧疚,這么些年,老太太何止幫襯她家務,還年年歲歲用退休金貼補這個家的日常開支,她呢,帶老媽出門旅游都沒兩次。老媽號稱不愿出門受累,說到了外面,吃不好,睡不好,人擠人,活受罪;只叫她帶兒子出去開眼界。其實呢,老太太就一個心思:省錢。
任靜想給老媽買點營養品,老太太抗拒得都生了氣:“你買來我也不吃!”“吃什么營養品,粗茶淡飯最養人。”任靜也就不堅持了,只把更多家務事攬到自己身上,讓老媽多休息。不過上班日的餐飯,還得依賴老太太做。
新學期開學后,第一次月考在三月初;清明節前,又是第二次月考。考完,任靜沒有像以往那樣給兒子算排名。
她希望兒子能盡快過渡到正常狀態,也就是不畫畫也能高高興興的狀態。她相信,小孩子記憶淺,忘性大,心情翻新快。她觀察兒子,有時候,陸枕濤也說說笑笑顯得挺開心的,好像發生過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全被他拋諸腦后。只不過,她若對他多說幾句話,即使說的全是家常話,無關他的學習,無關他的考試,也容易引發他的不耐煩,把他招惹到了似的。
任靜克制著不責備兒子。發現兒子做作業越做越晚,她依然克制著,不多說什么。嘴上不多說,內心里卻牽腸掛肚。兒子作業做到幾時,她會等到幾時,一邊等,一邊犯嘀咕,這學期作業特別多嗎?若是作業特別多,為何家長群里沒有家長叫嚷?她記得上學期不時有家長在群里抱怨作業多,小孩做得晚,或者小孩做作業太慢,苗知禾媽媽就是一個。這學期,倒沒人說這話了。如果并非作業多,兒子在磨蹭什么?他是在做作業,還是在復習?他作業做這么晚,是上課沒好好聽講嗎?上學期期末和這學期開學不久,陸枕濤兩次提到,他上課有時走神。第一次提,任靜沒太警覺;第二次他再提,任靜就不安了,想多問幾句,問詳細些,陸枕濤卻不愿多談,后腦勺對著她。
晚上做完家務,陪著老媽看電視時,任靜隔一時要去看看兒子。輕輕推開兒子房間虛掩的門,探頭看一眼。不管她去看多少次,陸枕濤總是背對著她,伏在書桌上,不回頭,不動彈,也不出聲。
第一次與第二次月考之間的一個晚上,陸枕濤在書桌前坐到很晚,十一點了,他不起身,十一點半了,他不收拾。時針快指向深夜十二點了,他才站起來。恰好任靜又從他門縫間悄悄探頭去看,一看他在收拾了,便問:“今天的作業特別多嗎?還是題很難?”
陸枕濤頭也不回地說:“又多又難。”
整理書本,塞進書包,眼睛不看她,往門邊走來,又硬生生從她身邊擠出門,到衛生間洗漱去了。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十
沒有陽光,就沒有溫暖的日子;沒有雨露,就沒有豐產的五谷;沒有父母,就沒有發展的我們。
曾經有一股清泉,潤澤心田;曾經有一陣和風,喚醒希望.......這一切一切都在昭示著一個事理:要學會感德。假如各人都有感德之心,都想著去回報,那么我們的世界會充溢愛。
前幾天,學校組織我們看觀了片子《天下父母》,片中父母與兒女之間的親情表現得極盡描摹,尤其養父母為了尋找兒子而堅持了十幾年,推著車隨處貼尋人啟事,以及母親出了車禍卻依舊想再見兒子一面,兒子觀到過世的母親時無比繁雜的情感,我至今仍倍感震撼。
現在,讓我們靜心去想一想我們的父母,他們不停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著我們。
“父愛如山”闡明父愛的沉重;“十月受孕,一朝臨蓐”闡明母愛的巨大。鴉有反哺之恩,羊有跪乳之德,更何況我們人類。舔犢情深,父母之愛,深如大海。
讓我們撫躬自問一下:我們對父母的顧慮又有若干?我們是否記得父母的誕辰?我們要盡力學習,在父母的有生之年好好孝敬他們,切弗成像片中童凡那樣“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孔子曰:“父母之年,弗成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晉朝時期,有個叫王祥的人,心地善良。他幼年喪母。繼母又對她千般刁難,父親也對他漸漸冷淡。繼母喜歡吃魚。有一年冬天,天氣很冷,冰凍三尺,王祥為了讓繼母吃上鯉魚,裸體臥冰求鯉。他的舉動,在十里鄉村子傳為美談。人們都稱頌王祥是人間少有的孝子。
有的人可能會說,感德父母太難了!其實并不難,父母不祈求我們有多大的成績,只希望我們康健的發展,所以我們要從小事開始做起,例如端杯熱茶,陪他們散步......這些小事對付父母來說,已然是莫大的慰藉。
同學們,我們擁有一顆感德的心,便有了愛的源泉,我們便有了加倍澎湃的動力去扶植故國美好的來日誥日。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十一
當看完一部影視作品后,這次觀看讓你有什么體會呢?這時我們很有必要寫一篇觀后感了。觀后感你想好怎么寫了嗎?下面是小編收集整理的《天下父母》觀后感,歡迎大家借鑒與參考,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今天下午,班主任給我們看了山東電視臺的《天下父母》欄目的《大導演和老媽媽》,講的是著名導演翟俊杰和他媽媽之間的事。看完以后,我感觸頗深。
翟俊杰導演是國家一級導演,他導演了很多戰爭題材的電影,像《血戰臺兒莊》《共和國不會忘記》《大決戰》《長征》等作品。他是那么大的導演,還是一位六十余歲的老人,確是公認的大孝子,他的孝道事跡震撼人心。他說:“我今年63歲,我的老母親86歲,我這樣的年紀,回到家,還能喊一聲媽,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翟導演的工作很忙,但只要有可能,總要回家陪陪母親,陪母親說話,給母親洗腳,剪剪手指甲、腳趾甲。他不但自己這樣做,還把這項工作交代給弟弟妹妹,傳承給孩子。當有人以贊嘆的口吻說起這些事時,翟俊杰卻很不以為然。他說,“我做的一切確實算不了什么。當老鳥老得在窩里不能出來找食時,小鳥還知道叼個小蟲子反過來喂老鳥,何況我們人呢?”
在拍《大決戰》的時候,翟導演把母親接到了他那里,讓他媽媽看他工作,并和他媽媽共住一個屋。那時候正是夏天,每天他媽媽都會在家里熬綠豆湯,煮好后涼一會兒,再放到保溫瓶里,給他和他的同事送過去。每次翟志剛喝到他媽媽親手熬的綠豆湯,他心里就感到特別溫馨。
翟導演還有一個他最珍貴的東西,那就是用一小瓶的母乳。經過了三十幾年,母乳都已經成了血液一般的鮮紅色,我心里被深深的震撼了。烏鴉會反哺自己的父母,羊兒會跪下吃奶,何況是我們人呢?翟志剛說過:“我今年63歲了,回到家還能叫一聲媽,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想到自己有時候還對媽媽亂發脾氣,我感到很慚愧。
記得有一次,我媽媽不小心把我最喜歡的杯子打破了,我便大發雷霆,跟媽媽大吵了一架,還狠狠的把門一關,獨自在房間里生悶氣。不管媽媽怎樣討好我,我都一臉的不高興。無奈之下,媽媽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我才消了氣。
我這樣對待自己的媽媽,真是不應該啊!媽媽把我苦的撫養成人,而我是怎么對待自己的母親呢?我決定從現在開始,好好對待自己的母親,在她勞累時為她捶捶背,在她口渴時為她倒一杯水,在她開心時陪她一起歡笑……我不能夠再向媽媽亂發脾氣,就算是媽媽有錯在先我也應該等她消氣后再解釋。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十二
昨晚,伴著瑟瑟秋風,我們觀看了電影《天下父母》,雖然秋風吹得我們很冷,但我們內心血在狂奔。
執著離家,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十二年尋子,十二年尋父母。
十二年,風雨無阻,童凡的養父母每天都在尋找他,他的養母每天都是以淚洗面,最終患上了青光眼,養父母每天只在橋邊搭個棚子為家,撿破爛,一個偶然的機會,使他的養父母找到了童凡,但是他們只是拿著手機聽著童凡聲音,不敢說話,怕童凡聽出她的聲音當他們看到童凡在工地上辛苦的干活,不忍心讓他干那樣苦的工作,給了他錢。但是童凡卻一直以為這些都是他的親生父母給的,他的養母甚至把她治療清光眼的錢也給了童凡。
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童凡的養母在她可以看到這個世間的最后一刻,只想看看童凡,可是在路途中卻發生了車禍當童凡聽到這個消息后,只是不以為然罷了。但是當他的好兄弟把這一切告訴他時,她早已后悔莫及,但是,他的母親也沒有等到他。童凡從那以后便懂得了父母的辛苦,可是他的父親卻肺癌,并且是晚期,童凡當時希望用他所有來挽留他的父親,可是一切都無濟于事了。
我也擁有這樣的父母。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十三
昨晚學校組織同學們觀看影片《天下父母》。影片的開頭,小男孩兒童凡發現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兒子而屢次逃跑,堅決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養父母風風雨雨尋他十二年,他也已長大成人。時隔十二年的第一次見面,童凡一番恩斷情絕的話,令養父母傷心不已,也讓我們個個咬牙切齒。在一次上山尋子的途中,養父母一不小心遭遇了車禍,養母的生命危在旦夕,童凡卻不以為然。實在看不下去的工友告訴了童凡全部的真相。所謂的親生父親是假的,他買車的錢、開飯館的錢全是養父母的偷偷資助他的。聽完這一切,童凡恍然大悟,悔恨不已。童凡的懊悔也令同學們滿眼含淚,這偉大無私的父母之愛深深地打動了我們。
回望自己十幾年來的成長經歷中,母親精心準備每一份早餐,我沒有看到她疲憊的雙眼和油煙熏染的面龐,卻挑剔她做的菜不夠鮮美,搭配不夠驚艷;我沒有注意到媽媽委屈的眼神,只一味寵溺自己被嬌慣壞了的味蕾。母親讓我幫她收碗筷、洗碗,我卻嫌太麻煩而大吼大叫;我沒有注意到媽媽無奈的嘆息,只顧自己沉溺在仙劍游俠的電視劇中。仔細想想,我為媽媽做過什么?我該怎樣感謝母親呢?我想,今時今日起,我也要學著像你愛我那樣愛您。
回望自己十幾年來的成長經歷中,父親為了給我更好的生活,每天起早貪黑的工作,上腳手架、背鋼筋、開機器……所有能掙錢的活一個也不嫌棄。我沒有注意到他日漸長出的白發和粗糙皸裂的雙手,只一味地計較自己每月生活費的多少;我沒有注意到他額頭的汗水和疲憊的身軀,卻只關注自己吃穿的檔次。今天的童凡終于使我醒悟,父親每天為這個家辛苦勞累,我又為這個家做過什么?我該怎樣感謝隱忍堅強的父親呢?我想,今時今日起,我也要學著你的樣子,用自己的努力為這個家增光添彩。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父母對我們的愛如潮水一般深沉,他們雖然不求回報,但作為子女,我們也要努力學習,用優異的成績報答父母,用孝心撫平父母臉上的皺紋,用感恩染黑父母斑白的雙鬢。我們要用一生來報答父母對我們付出。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十四
半夜里,起了一場風,又落下一場雨,雨中傳來悶雷幾聲,轟響在夜空深處。移時,噼啪驟雨漸轉綿柔。至破曉,雨住,風停。旋至辰時,天光不明。
米穎一夜未睡踏實。起身后拉開窗簾,是個陰天。走至陽臺,但見空中低垂的陰云,淡一抹,濃一團,似還有一場雨,正在趕來的途中。
像平常一樣,她打發女兒吃了早餐,拿上書包,帶了雨傘,下樓坐小安的車上學去后,自己才不緊不慢,如廁,收拾頭臉,整理床鋪。早餐吃罷,喝杯咖啡,按習慣,下樓到院外綠道上走一圈。
一場雨后,住宅院里,綠道兩旁,落英繽紛。
三月的帛州平原一帶,最是花事盛大,即便是樓宇重重的城里,各類花樹也開得灼灼其華。此時,紅的桃花,白的梨花、李花、櫻花,粉白的垂絲海棠,還有那白與紫的玉蘭花,被昨夜的雨打落不少,在樹下鋪得一團團的,仿佛地面上,開了好些個錦繡鋪子。
行走中,忽又起風,來勢剛猛,摔打在臉上,呼吸吃緊。米穎折返回家。剛走進書房,手機鈴響。一看,小安。按了接聽,小安聲音異樣:“米姐,消息出來了!”
米穎太陽穴一跳,心有靈犀地猜到小安指的是啥消息,即問:“怎么樣?”
“是真的,千真萬確!今年大變了!”
米穎手機貼在耳邊,走到窗前。天空低垂到地面,天不像個天,地呢,被高低樓群捂得嚴嚴實實。住宅院里的樓房之間,樹在風中搖頭晃腦,樹木連片處,綠浪輕微滾涌,仿佛有說不盡的心事。
小安的聲音也連綿不絕,說她今早到了公司,拿到報紙,怎樣一眼看到報上頭版的這條消息,怎樣頭皮一緊,趕緊去找其他報紙來對照。同樣的消息,今天本地的各大報紙都刊登了:今年小升初的新政出臺了!
米穎聽著電話,沒作聲。
小安是米穎鄰居。
她們兩家同一個住宅院住著,兩家的獨生女,就讀同一所小學,同一個年級,只是不同班。米穎跟小安,是在女孩們小學二年級結束的暑假,開始走動交往起來的。不久,她倆結成了一個組合,接送小孩的組合,小安負責早晨送,送完直接去上班,米穎呢,負責下午接。
米穎是全職主婦,在女兒歐陽采采上小學一年級那年,她辭了職。
眼下,她們兩家的孩子,歐陽采采和金妮,已進入六年級下學期。眼看著,女孩們的小學時代即將收尾,而小升初的戰役,實實的近在眼前了。
今年元旦節剛過,小安來米穎家告訴米穎,說聽到一個傳言,本年度小升初的招考可能要取消。什么意思呢?就是不考試了。不考試了小孩們如何升初中?小安說,聽說是按搖號來錄取。小安說,已經有一些城市那么做了,有說法是,搖號升學乃大勢所趨。
這傳言是真是假?可信度多高?小安說不清。
為這難辨真假的傳言,米穎很是惴惴了好些天。所謂搖號,相當于抽簽,全靠運氣說話,運氣好不說了,可是好運氣哪是你心誠則靈的,要是很不走運地搖到一個下下簽,那就有得家長煩心了。
內心里,米穎也反對純粹以考試論英雄。不過話說回來,優質教育資源就那么些,好中學屈指可數,人多粥少,想敲開理想中學的大門,米穎覺得,也只有考試,算得上目前最公平的方式了。
對于女兒的考試,米穎是不太擔心的。歐陽采采成績好,從一年級到現在,常年穩居班上前三位置。女兒小升初,按米穎的設想,首選自然是去報考“三五六”。熟悉本地教育資源的家長誰不知道,“三五六”即三中、五中、六中,這三所中學,為全市公辦中學里最拔尖的,相當于大學里的北大清華,是每一個小升初學生家長心目中的最高理想。
憑女兒的實力,考進“三五六”不說穩操勝券,也是很有幾分把握的。哪怕萬一失利,還有十八中和實驗外國語學校,這兩所學校排名稍后,但也是響當當的市直屬重點中學。此外,洗墨池中學也不錯,近幾年,洗中的名氣上升得快,如一匹黑馬,令人刮目,能考進洗中,也是相當好的。
若是搖號呢,你只能指望壓根不可指望的運氣了。
從小安說這話的一月初,直到此時的三月中,一點確切消息都沒有,米穎以為,可能就是個傳言而已。
誰知道,傳言并非無根無據,變化說來就來。
電話里,小安說,最新政策是,計算機搖號,搖到哪兒是哪兒。“‘三五六和十八中、實外這五所學校,包括它們的直屬分校,實行大搖號。”
小安說:“大搖號就是按大片區來搖號,比如六中和六中熙和分校,是我們濯錦區的學校,戶口在濯錦區的孩子都可報名參加搖號。除這五所學校和其直屬分校,其他學校都按小片區搖號,就是說,孩子戶口在哪個街道,只能參加這個街道對應的學校的搖號,不能跨街道報名,這叫小搖號。”
小安繼續說,大搖號在先,大搖號搖不中的孩子,自動歸入小搖號。
米穎又看了一眼垂得低低的天空,耳畔還是小安的聲音,小安感嘆著說:“天啊,我感覺麻煩事來了!”
小安說:“其實不考試了也好,小孩子肯定開心死了,我也不愿意小朋友考得苦哈哈的。問題是,萬一搖號的結果很糟糕呢?”
米穎一時也沒個主意,只對小安說:“你先上班吧,晚上來商議。”
掛掉小安電話,她趕緊上網查看消息,正查著,又一個電話打進來。是楊尊的媽媽宋麗華。
楊尊跟采采,也是同年級但不同班。米穎與宋麗華呢,是各自孩子班上的家委會成員,曾一塊兒在學校門口義務疏導過擁堵的交通,平時接小孩放學,也遇到過好幾次。宋麗華是個匆匆忙忙的媽媽,走路急,說話急,隨時隨地像踩著一只風火輪,倒也愛笑,一笑,細眼睛皺縮起來,細鼻子也皺縮起來。
米穎一句“你好楊尊媽媽”沒說完,宋麗華的聲音飆了進來:“采采媽媽,你知道消息了吧?這個事你怎么看?你覺得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不等米穎回答,她緊接著說:“不管咋說得應對啊,采采媽媽,我知道你是有主意的,你是怎么打算的?你家采采是等著搖號呢,還是去考私立?你的方案是什么?備選方案有沒有?有幾套?”
這宋麗華,這急脾氣!米穎正要說話,宋麗華卻要掛電話了:“不好意思我這里有電話打進來了,我先接個電話啊!我回頭再打給你,我們再聯系,要互通信息啊!”
家長們有個qq群,臨近中午時分,qq群里已然群情沸騰,有人歡喜有人愁。成績好的學生家長,無遮無攔表示不滿。在這一片嘈嘈切切的議論中,米穎反倒鎮靜了下來,也沒心急火燎給歐陽衛東打電話報告這個驚人的消息。此時歐陽衛東人在外地出差,還得過幾天才返回,即刻告訴他,不過讓他加入干著急的行列,有啥意義呢。
到了下午,米穎又改了主意,還是把這消息跟歐陽衛東說了。得說。這是大事。果然,歐陽衛東一聽便焦慮起來,他問:“‘培行嘉也搖號嗎?”
“培行嘉”,即培英中學、行知中學、嘉禾試驗中學,皆私立中學。跟“三五六”一樣,這三所私立也是名氣響當當的,師資力量雄厚,學生升重點高中和重點大學的比例,不輸于“三五六”。只不過它們收費高昂,而且眾所周知,“培行嘉”最重要的撒手锏,是讓學生大量做題,以高強度、大批量的刷題訓練,來博成績、贏高分。“培行嘉”的孩子都過得很辛苦。
按今年的升學新政,私立中學不參加搖號,依然是考試招生。
歐陽衛東的意見是:“實在不行,讓采采考‘培行嘉。”
采采考“培行嘉”是有問題的。米穎忍了忍,沒在電話里跟丈夫說那個問題,只說:“先想想其他的路子。”
“培行嘉”招生考試中數學這一門,奧數題占的比重很大。家長們的經驗之談是,如果孩子先前沒有讀過奧數輔導班,想要通過“培行嘉”的考試基本是天方夜譚。
而米穎,恰恰從沒給歐陽采采報過奧數班。
2
中午草草咽下半碗飯,米穎回到書房,想了想,硬著頭皮拿起手機,撥打十一中負責招考工作的王老師的電話。
上午她就給王老師打過電話,打了七八次,一直占線。十一中是一所二類公辦重點中學,去年年尾,王老師給米穎打來過電話,動員她給采采報名十一中,無須考試,到時直接派給學位。
每年開春前后,眾學校便紛紛啟動搶挖優質生源的工作。頂尖學校爭搶頂尖學生,其他重點學校同樣不甘落后。采采在班上成績好,卻還夠不上全年級最頂尖的,所以來挖她的,是十一中這種級別的學校。除了十一中,米穎還接到過另一所二類重點中學的電話,她都沒做表示。此時又回頭去找人家,有點自己打臉的意思。可是為了女兒,不得不豁出去。
按說,中午不該給老師打電話的,人家老師也要休息,米穎也想等到下午再說,卻是沒忍住。
這一回,打了兩次,通了。
通是通了,王老師說話卻不再有三個月前的熱情耐心,語速很快地告訴米穎,今年政策大變,情況特殊,學校先前定下的名額都得廢掉一大半。“學校也難辦哪。”米穎硬著頭皮再問一句:“我們孩子有沒有可能爭取一下機動名額?”王老師電話已掛掉。
這個電話讓米穎情緒很受打擊,好半天平復不下來。
平復不下來也得平復,這事必須好好想對策。
等著大搖號,米穎預測,搖不中的概率很大。想嘛,一個濯錦區,多少小學校,多少小學畢業生,而六中和它的分校,滿打滿算,能招進多少學生?搖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下一步,小搖號。她家所在街道對應的中學有三所,一個十一中,一個華耀中學,一個炳南中學。十一中和華耀都是二類重點,但炳南就是個三流學校了,整個學校可能連個厲害點的老師都沒有,說不定,校風也不太好。如果能夠搖進十一中或華耀,米穎覺得,也可以接受。只要小孩自己爭氣,三年之后升高中的考試,未必不能打個漂亮仗,考進一流高中。退一步說,就算考不上,又有啥不得了的呢?當然,這是另一個話頭了。
怕就怕,搖到的是炳南。
今年這個升學新政,民辦即私立學校的招考,在公辦學校搖號之前。最叫家長左右為難的是,若孩子考上了私立,流水號將被鎖定,不再有資格參加公辦學校的搖號。如果放棄私立招考,只等著公辦搖號呢,果真搖到一張下下簽,相當于死翹翹,一點回旋余地都沒有了。
完全可以推想,從保險起見的角度,今年送孩子報考“培行嘉”的家長一準更多,競爭更殘酷。這種形勢下,她女兒采采考上“培行嘉”的可能性,只會更加渺茫。
想到這里,米穎不再猶豫,拿起手機,撥打堂姐電話。
這個城市里,堂姐是米穎唯一的親戚。近幾年,米穎有點畏懼跟堂姐通電話。以前堂姐說話不說多么簡潔,也不算啰唆,不知從何時起,堂姐畫風大變,一是啰唆無比,二是抱怨連天,三句兩句,總要說到桃桃。桃桃是堂姐的獨生女,比采采大十七歲,不折不扣的大姑娘了。桃桃小時候,堂姐不操心,堂姐就那種性格,自己家的事,不來勁兒,對別人和別人家的事情,倒是來勁兒得很。到了桃桃長大,堂姐以前沒操過的心,全補了回來。越是操心,越是煩惱;越是煩惱,越是抱怨:桃桃工作干不安穩是一樁,懶惰邋遢是一樁,自私是一樁,說話尖酸刻薄是一樁,樁樁件件,堂姐一說,總說個山環水繞。去年初冬的一天,堂姐一個電話打來,說了小一百分鐘,米穎耳朵都聽疼了。
堂姐有個老同學,在緊挨本市的清溪縣竹石中學當校長。竹中雖地處小縣城,卻是省級重點中學,建校歷史近百年,同樣名聲赫赫,同樣是被人踏破門檻的。而像竹中這些周邊的名校,是不參與搖號招生的。
撥通電話,一寒暄,堂姐果然又唉聲嘆氣起來:“那個死女子,活活要把人氣死呀!”
還是為桃桃相親的事。
再過兩個月,桃桃滿二十八歲。二十七八歲的桃桃,男朋友連個影子都沒有。憑她自己守株待兔,按堂姐的說法,只怕守到樹根枯死,兔子也不來。打去年下半年起,堂姐便力主桃桃去相親,令堂姐惱火的是,她嘴皮磨破,桃桃只當耳邊風。母女兩個為此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完,桃桃依然該上網上網,該玩手機玩手機。堂姐氣得只好親自上陣,遍求親戚朋友熟人,幫桃桃介紹對象,又親訪人民公園相親角。那是啥地方呢?本市著名的爹媽相親隊的集聚地。那些大媽大爺,不是替自己找伴兒,是替他們的成年熟齡子女相親:有“擺攤”的,把自己子女的基本信息,用白紙寫了,掛在樹枝上廣而告之;有逛的,看到入眼的、合適的,便跟對方攀談交流。堂姐去了兩次,不白跑。不白跑不等于有成效,她千辛萬苦,又費馬達又費電地選中的人選、帶回的資料,桃桃斜著眼睛從她手機上掃一眼,奉上一聲冷笑:“別讓我去丟人現眼啊!”
堂姐是連哄帶逼,軟硬兼施,好歹把桃桃逼上了相親征途。情況如何呢?上個月,堂姐到米穎家來了一趟,跟米穎說,愁人哪。桃桃去相親,人是去了,卻是人去心不去,或者心也去了,去的卻是殺心,見一個,斃一個,回來丟給她媽一句:“不行。”堂姐追問,是誰沒看上誰?桃桃回的是:“彼此看不上。”堂姐哪能信。下一次,尾隨桃桃而去,躲在咖啡館窗外,觀察桃桃的相親。不看不知道,一看氣得跳腳。桃桃怎么相親的呢?冷著一張臉走過去,啪嗒落座,愛搭不理地跟對方說不到兩句話,掏出手機,自己玩起來。她玩手機,對方也玩,玩到咖啡冷透,兩人站起來,拜拜。
堂姐能不氣嗎!跟米穎說,當時恨不能追上桃桃,揪住罵一頓。
這一鍋粥的事,堂姐是當面說,電話說,說了一遍又一遍。堂姐自己意識不到,有些話她是翻來覆去在說。饒是如此,米穎也只得聽著。此時,米穎肚里急得著火,卻還得耐著性子聽她講,堂姐說,這一個月,她又是連哄帶逼,不是逼,是求,幾乎是低聲下氣地求,才讓桃桃又去見了兩個相親對象。咋樣呢?一樣,沒戲。
電話里,堂姐一會兒感嘆,一會兒咂舌,米穎腦袋嗡嗡的,這要說到猴年馬月?心里想著怎么打斷堂姐,這一句就打斷她?下一句吧。可是,堂姐的訴說一句連一句,好幾個下一句之后,米穎還在聽著。
總算堂姐自己收住了話頭,這才輪到了米穎說話。她把事情一說,堂姐一口應下:“這沒問題,這都不算求他們!采采成績好,啥都好,竹中也需要好學生,哪個學校不想要好學生!我這就跟我同學打電話——就算非要走一個考試的過場,那就去考一考,只要分數不是太難看——憑我們家采采,怎么可能分數難看!反正,沒大問題!”
堂姐這一番話,好似雪中送炭,米穎滿肚子的不安和緊張,一下子退了潮。她喊一聲姐,說:“如果采采考上了竹中,到時候又不去讀的話,會不會讓你覺得不好辦?”
初級中學招生考試大多安排在四月下旬到五月中旬之間,而今年的搖號,要等到七月初,米穎想的是,如果搖到了市區內的好學校,竹中就不在考慮之列了。
堂姐拖長了聲:“嘿!這算個啥事!啥不好辦呀,好辦!雙向選擇嘛,是吧!”
米穎吃了定心丸,真心對堂姐說了一番感謝的話。
如果通過堂姐的關系,采采上竹中沒啥問題的話,就等于是有了保底了。即便到時候真是不走運,搖號搖到炳南,也不至于走投無路。
是不是,有點后悔當初沒讓采采去上奧數班?
采采三年級下學期,同班的小朋友好多都被父母塞進了學奧數大軍,小安也特意過來跟米穎商量,要不要給丫頭們報個奧數班?米穎的想法是,除非采采自己樂意學,否則她絕不霸王硬上弓,硬給采采加這個餐。
打這個主意,不是她糊涂不明白奧數的重要性,但這個重要性說白了,就是為了小升初沖關考試。也不是她自信到了昏頭的程度,看不到競爭的激烈,但她確實不認為女兒的沖關考試非得倚重那張可獲加分的奧數證書。還有就是,她不想跟風,為啥別的家長給孩子報了奧數班,她就得給自己孩子報?所以,上不上奧數補習班這個事,她真是以采采的意愿為主。當時,采采最感興趣的是科普類書籍,海洋探秘啦,自然奇觀啦,昆蟲與巖石啦,讓米穎給她買了《科學的發現》《植物知道生命的答案》《bbc科普三部曲》等好多書,還不斷開列新書單,忙得不亦樂乎。對于上奧數班,采采沒表現出太大興趣,既如此,米穎就不多猶豫,把學奧數這個事,干干脆脆從腦子里注銷了。
到女孩們升入四年級,小安到底沒扛住壓力,還是給金妮報了班,押著金妮每周去上奧數課。小安跟米穎說,她家金妮不像采采,采采是個靠譜的孩子,學習是讓人放心的;金妮呢,成績忽上忽下,電壓從來不穩,還得給她報一個班,相當于上一個保險。又問米穎:“你真不給采采報個班啊?”
米穎的回答是:“是啊,不報。”
彼時她哪里想得到,到了眼下這個節點,這個城市的小升初政策會呼啦一變,變得讓人措手不及。
3
下午稍晚,歐陽衛東又打來電話,說準備提前返回:“這兩天我把事情安排一下,后天一早回去。”
回來也好。
歐陽衛東是一家規劃設計事務所的總經理,也是事務所兩個合伙人之一,兩位首席設計師之一。近幾年,他們事務所接的單子,多有外地的、外省的,遠則幾千公里,近也有幾百公里。歐陽衛東經常一走三五天、七八天,做前期考察啦,跟甲方開會啦,簽合同啦,經常是甲方一個電話,他馬上飛過去,或是開車過去,再次開會演示設計方案,講解設計理念,抑或磋商方案的修改意見。
出差和駐外,是歐陽衛東的日常狀態。
對于丈夫年復一年常態性地缺席家庭日常生活,米穎即使不快,也沒奈何。且不說歐陽衛東工作狂一個,人生哲學是累并快樂著,天生樂意忙忙碌碌;就是從居家過日子的角度,掙錢也是首屈一指的要務,是怠慢不得、耽誤不得的,否則,孩子都養不起。
他們家,掙錢養家靠歐陽衛東,家里的大小事務,包括管教孩子,則是米穎擔當。夫妻倆雖分工明確,一旦家里遇到了要緊的事,尤其事關寶貝女兒,歐陽衛東再忙,也肯花時間。他自己的家呀!
骨子里,歐陽衛東特別看重家庭。他自己親生父母早亡,他是跟著養父母長大的。養父母是他親戚,再是親戚,到底不是親爹親媽。歐陽衛東從來不曾在米穎面前說過一句養父母的不好,他念叨的,牢記的,唯有他們的養育之恩。而且,自打工作之后,他對養父母是只講回報,不添一絲麻煩,連米穎生孩子,他也不向當時已是半退休狀態的養母張嘴,請求來幫個忙。
恰恰因為這樣,米穎反而能揣摩到丈夫從小寄人籬下的滋味。
以往,他們夫妻發生爭吵時,米穎總是想到這一點,才原諒丈夫暴露在她面前的冷硬與狠心。
話不扯遠,歐陽衛東要提前回來,米穎感到,心里又踏實了些。
此時節,天是明顯地長了,白天欲下未下的雨,不知是被風吹散了,還是飄去了他鄉,全沒了蹤影。到了黃昏,天邊竟綻放出萬丈霞光,將一座城市籠在似煙似靄的余暉中,有種亦真亦幻的安詳。
米穎和采采以及保姆汪姐,按正常的飯點吃了晚飯。吃完沒多久,小安來了。
“關鍵是,”小安咬嘴唇,鼓眼睛,“沒法知道中獎的可能性究竟多大,是百分之百呢,還是百分之幾呢?!”
米穎已決定讓采采放棄報考“培行嘉”。
小安問:“那你就干等著搖號啊?不是我烏鴉嘴啊,萬一,我是說萬一,運氣偏偏就很霉呢?”
米穎說,一個辦法是,到時候去爭取機動名額。
小安說,她也想到了這一步,問題是,這也是一步險棋啊。
小安感嘆:“有的學生學習很一般,就因為關系硬,照樣進好學校,還進得輕松得很。所以呀,人比人,氣死人。”
米穎微微一笑。小安叫苦連天的這個過程中,她顯得挺平靜的,其實她就是這種性格,小安卻好像琢磨到了什么,忽地坐直身子,臉上的表情也鄭重了,對米穎說:“米姐,你是不是有了什么辦法了呀?給我講講嘛,幫幫我嘛!”
竹石中學的事,米穎有點猶豫要不要講給小安。不是她有意留一手,而是,講了的話,小安十有八九會求她把金妮“帶”上。可竹中那邊,并非她的直接關系,加一個金妮,給堂姐添更大麻煩不說,堂姐樂不樂意呢?再一層,從內心講,米穎不太希望兩個女孩上中學仍在一起。
金妮這女孩,脾氣有點喜怒無常,不是有點,說相當古怪也不為過。米穎曾十分疑惑,為何小安這么個嬌滴滴少女氣的媽媽,養出的女兒脾氣如此另類,母女兩個,十足的南轅北轍。米穎問過小安,小安呢,竟比她這個外人還迷茫,說,你問我,我問誰去呀?搞得米穎啼笑皆非。直到前年初冬的一天晚上,小安來米穎家閑聊,說起她丈夫金峰的一些事情,不期然透露出金峰的另一面,米穎這才知曉,金妮的怪脾氣,果然是有來歷的;也才明白過來,金妮愛發脾氣,根本上是一種發泄。而這份脾氣,金妮從不敢在她性情狂暴的父親面前展露。天可憐見。
跟小安結成接送孩子的組合以來,米穎一直暗暗觀察金妮,總有些擔心,擔心金妮的壞脾氣傳染采采。采采倒是挺灑脫的,也可以說,頗有幾分寬以待人的憨勁兒,無論金妮是亂吼亂叫亂發脾氣,還是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抑或是前一秒乖乖女后一秒兇巴巴,采采基本不會以牙還牙,更不會跟金妮爭個高下輸贏。米穎愉快地留意到,采采對金妮,也不是一味息事寧人地退讓,金妮脾氣發個沸反盈天的時候,采采會說:“受不了你。”金妮鬧得更兇,采采說:“拜托!我已經被你嚇到了,你可以了吧!”過一時,金妮又討好采采,說甜蜜的話,摟采采的肩,跟采采親熱,采采說:“你正常點行不?”
米穎在一旁,一頭發笑,一頭心里暗贊。她不曾向采采傳授過具體的應對之法,采采竟應對得很自然,很得體。不能小看小孩子啊。
慢慢地,金妮在采采面前,懂得了收斂脾氣,不是不發,但發得少了,程度不那么強烈了,讓米穎內心挺感慨的。不過怎么講呢,能保持一定距離更好。
米穎萬萬沒想到,小安站了起來,向她深深一個躬鞠下去,說:“米姐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米穎忙去拉小安。小安直起身,眼圈都紅了。米穎不忍,想了想,還是把竹中這條路子說了。
小安一聽,眉眼舒展開來,竹中不鎖學生流水號,太好了!
米穎說:“如果考上了,會很快讓小孩報名,繳學費。假如到時候又不去讀了,學費可以退,不過要到九月份去了。”
“這倒沒問題,晚點退就晚點退。”小安說,“只是,肯定也不好考啊。”
米穎說,自己的堂姐會幫著弄幾套往年的考試題,等堂姐把題發來,她就轉給小安。
小安千恩萬謝。不多坐,告辭走了。
小安為金妮的事如此費心,如此著急上火,不像她平常的樣子。以往,米穎總覺得小安對金妮不太用心,因為小安太迷戀自己身上的少女氣了。一個少女當什么媽呢,少女只需要洋娃娃。小安對待金妮的方式,在米穎看來,還真是有幾分娃娃氣。小安不希望金妮長大,為了讓金妮慢點長,她會給金妮“施法”,閉起眼睛對著金妮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王母娘娘快顯靈,讓我金妮別長大,永遠做個小娃娃。”每當金妮發脾氣,小安的反應無非是花容失色、驚訝瞪眼,要么呢,長聲嘆氣,甚至跟金妮撒嬌:“你怎么這么愛尖叫啊,你怎么可以這么對待你溫柔天真的媽媽!”
送走小安,米穎收拾了茶具,心想,可見當媽的終歸是當媽的,關鍵時候,哪怕如小安這樣不像媽媽的媽媽,也是拼了命地要維護自己的孩子。
4
從米穎家出來,小安發現,天早已黑透。
時節已是仲春,天氣不冷不熱的,倒是舒爽。風呢,像懷著心事,試試探探的,在臉上一啄一啄。不期然間,一縷花香入鼻,幽幽的,有一絲甜,又似有一丁點苦,是什么花?再一嗅,又沒了。
向自家樓棟走過去的途中,遇到一對年輕小夫婦,手牽著手,你恩我愛說說笑笑的,在院子里散步。借著院里路燈的光,小安看出那年輕妻子的腹部已顯山露水,大概四五個月身孕吧,沒來由得她嘆了一聲。
掏鑰匙打開門,客廳里留著一盞暖黃的落地燈,家里悄無聲息的。這個點,外婆和金妮都睡了,金峰呢,還沒回唄。小安也不打電話,手機往茶幾上一丟,走進洗手間洗漱。
她家這套房子,戶型是整個住宅院里最小的,九十平方米。米穎家的房子,二百多平方米。小安也想住大房子,想歸想,人各有命啊。
簡單沖洗了,換上睡裙,輕輕推開金妮房間的門,看了一眼。外婆房間的門虛掩著,高一聲低一聲的鼾聲從門縫里傳出。
外婆是小安的外婆,金妮的祖祖,今年滿八十一歲了。外婆老而彌堅,一口牙齒結結實實,比小安的牙都好,腿腳也靈便,精神頭兒也健旺,看樣子,外婆是要往百歲以上奔哩。
小安生金妮的時候,在醫院那幾天,是她媽貼身伺候,從醫院出來,就由外婆接手了。直到金妮三歲,全靠外婆幫她。金妮剛滿三歲,外婆口口聲聲的,要走,不肯在小安家待著了。小安無奈,只好把外婆送回她媽那里。去年夏天,才又把外婆接了過來。
當年外婆執意要走,不是跟小安不對付。小安是外婆一手帶大的,祖孫兩個,雖彼此不像,長得不像,氣性不像,樣樣都不像,但感情深;偶鬧小摩擦,也是毛毛雨。外婆是看不慣金峰,跟金峰不對付。金峰也不喜歡外婆。
金峰這人,叫小安怎么說!這些年,她不是沒起過離婚的念頭,念頭閃一閃,也就罷了。她是個愛往好處想的人,還有點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小孩脾性,哪怕舊傷未愈新傷又來。
她和金峰,也有過美好的日子,那是生金妮之前。生下了金妮,小安發現,金峰態度就變了,不只是態度,氣性也變了,說甩臉子就甩臉子,說發脾氣就發脾氣,還不愛照管金妮,金妮哭破嗓子,也不耐煩抱一抱。小安這才明白,金峰一心想要的,只是兒子。可這事由不得她呀,再說金妮生都生出來了,又不是一張圖紙,拿橡皮擦一擦,還能改的。
金峰態度不好,小安能忍,外婆卻不。外婆看不慣就要說,說了沒用就要罵。外婆罵人,挺狠的,早先,外婆是閃爍其詞、嘀嘀咕咕、指桑罵槐,后來就當面鑼對面鼓了,對著金峰罵:“流膿生瘡的短命鬼!”“有人生沒人教的討口子娃娃!”“把自己當大爺了!個鬼大爺!”
金峰氣得額上青筋暴突,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小安也覺得外婆罵得難聽,忙兩頭勸,勸到金峰那兒,被金峰兇巴巴一掌推了個踉蹌。外婆不依了,拍著腿吼罵:“挨千刀的!爛腸子的!……”
送走外婆不到兩個月,金峰把干了好幾年的穩定工作辭了,跟朋友合作開了個小公司。小安哪能未卜先知地看出金峰這人眼高手低。很快,那公司開到了窮途末路。金峰不甘心,收拾了殘局,又找另一個朋友聯手,另開了一家公司。命運捉弄人地,上演了相似一幕,第二個攤子扯起來沒多久,又是個風蕭蕭兮易水寒,同樣迅速地氣絕而亡。掐指算算,前前后后,統共兩年多吧。
錢掙不到,事業發展不起來,金峰的心境和脾氣,順流而下地變得更壞,早晚黑著一張臉,弄得小安忐忑不安。不過那兩年,小安尚不覺得事情有多嚴重。主要是,當時他們不缺錢花。小安外婆名下有套舊房,動遷時得到一筆賠償款,外婆將這筆款子的一部分,贈送給了小安。拿著這筆錢,小安頗覺日子輕松。
金峰在家閑待了半年,幾個散錢,炒炒股票。小安不肯把外婆給的錢掏給金峰擺弄,雖然她盼著金峰發財,可是跟發財比起來,安全還是第一位的。每當金峰問她要錢,她就推說要跟外婆商量,把金峰擋回去。金峰閑了半年,閑得怨聲連天,沒奈何,只得低下頭再去求職,回到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行列。
接下來,就是咆哮事件和掌摑事件。
其實咆哮事件之前,金峰也沒少咆哮,可好歹那是關著門在吼,小安即使傷心,也沒覺得有啥過不去的,至少沒把臉丟到外人面前去。
金妮六歲那年的一個周末,金峰一早出了門,小安的一個女友,如約帶了孩子,到小安家來玩。兩個媽媽帶著兩個小孩,玩到做午飯的時候,小安正和女友商議做些什么菜,不期然,大門轟然洞開,金峰一臉煞氣佇立門口。不等小安開口,金峰的咆哮即如連發炮彈,如霹靂驚雷,排山倒海砸了過來。小安被吼蒙了,兩個小孩嚇得臉色煞白,啞口無聲,小安女友給驚得手足無措,趕緊低著頭,拉上自己的孩子,溜了。
什么事令他如此大發雷霆呢?就因為他打手機她沒聽見。就為一個電話啊,小安能不傷心嗎?而且,丟人哪。
事情卻還在惡化。小安喜歡社交,喜歡出去跟朋友聚會,金峰對此相當不高興。小安卻舍不得割棄這點娛樂,有朋友打電話來邀約,她總要一口答應。跟金峰編個借口,把金妮扔給保姆,漂漂亮亮打扮起來,出門赴約會。那晚,她和幾個朋友在一家酒吧娛樂,說笑話講段子,擲色子喝啤酒,金峰不知怎的找來了,空降在小安面前,二話不說,“啪”地給了她一嘴巴。饒是小安性子軟,也不由得大怒,提起粉拳揮向金峰,沒打著,竟又吃了金峰第二個巴掌。
這件事,真叫小安心灰意冷。不僅動手打她,還當著她朋友的面打!小安哭得花枝亂顫。要不是回到家后,金峰紅著眼睛再三賠禮,再三道歉,她肯定跟他分道揚鑣。
氣頭一過,她自己又想開了,覺得金峰也不易,一個大男人,做事始終不順,運氣不盡人意,辦公司辦垮,想東山再起,找不到起點;去應聘,遇不到伯樂。按金峰的自我評估,他去求職,至少做部門經理以上的高管,可別說做高管,一個低階管理職位,都不能痛快得到,還要進行試用。掙幾個稀飯錢,受一肚皮窩囊氣,她不同情他,誰同情他?這么一想,反去寬慰他。
掌摑事件之后,他們家算是風平浪靜了一段時間。兩人各退了一步,小安收斂了些愛玩的心性,金峰則多少有了克制的表現,發脾氣不再動輒發個昏天黑地。可是,也就小兩年吧,又不好了。
金峰壞脾氣的復辟,跟幾件事有關:先是炒股被套,越想解套,越被套牢;套牢不說,還賠錢,雖本金不多,也賠得他火冒三丈。緊接著,他那在另一城市過生活的母親腦卒中,落下個半身不遂,話都說不清楚了;金峰去了一趟母親那邊,待了十天,他母親的狀況毫無起色。回到公司里,他跟上司、跟同事的關系依舊緊張。突然有一天,他又開始對小安、對金妮大吼大罵了。小安能怎么辦?躲,躲不了;承受,太痛苦太委屈了。盡管這個粗暴的人事后時常懺悔,但小安感到,她自己,她這個家,就好似坐在活火山口上,隨時可能灰飛煙滅。一次她脾氣也上來了,跟金峰針尖對麥芒地吵了幾句,馬上就再一次吃了他的巴掌。
為這個事,小安去到米穎那兒,向米穎訴苦。還沒說到金峰打她的事,米穎的表情就很嚴肅了。見狀,小安竟鬼使神差地又為金峰辯護起來。金峰也有好的時候,也會知冷知熱地疼人,也是有雄心壯志的,只不過眼高手低運氣差。另一點她沒跟米穎說,金峰依然是帥的,體形保持得不錯,不像小安的一些大學男同學和男性朋友,不知吃啥喝啥了,人未衰老,體形先崩了盤。
時間走到前年年尾,金峰運氣逆轉。他小時候的一個鄰居大哥,從部隊退伍,跟他聯系上了。兩人喝了兩頓酒,一喝喝得情投意合,再喝喝得肝膽相照,決定聯袂做餐飲。去年“五一”,他們合伙做的燒烤店開張。這一回,店子順利開張,不僅一開張就生意紅火,而且運營至今金峰也沒跟老大哥鬧分裂。
小安偷著樂。金峰賺錢多了還在其次,最讓小安高興的,是金峰忙起來后,狀態好了,脾氣也大有改善,還同意小安把外婆接來。
外婆過來后,小安不用再請保姆或鐘點工,外婆也不讓她再請,說:“花那個錢!”外婆老驥伏櫪,買菜、下廚、洗刷、打掃,樣樣能干。外婆一來,小安徹底解放。晚上她出門去見個朋友,或到米穎家坐坐,有外婆在家守著金妮,她多晚回家,都是放心的。
金妮這孩子,小安真心不愿意她長大,小孩長大了,就顯著她老了呀。可再不愿意,金妮也在一年一變地長大。越長大,越叫她不省心。不說別的,小孩的學習、考試、升學,哪樣不叫當家長的淘神!說來是小孩讀書,可做家長的得搭進半條命。小安是個心思簡單的人,饒是心思簡單,孩子讀書升學這樣的事,她也知利害。可恨的是,這些事情,金峰是不肯操心的。
就說今天吧,小升初新政出臺,多大的事啊!她看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即打電話給金峰。金峰還在睡覺,接起電話,她話沒說完,他居然“啪”地把電話掛了。小安恨得咬牙。到中午,再給他撥電話,金峰咋反應的呢?不痛不癢說一句“知道了”,就完了,小安氣得尖了嗓子問他:“金妮是不是你女兒?”金峰“哧”一聲:“驚抓抓的,多大的事嘛!”
這么大的事還說多大的事!小安想著,不由得鼻子又酸了。有時候,她情不自禁地羨慕米穎的福氣,找個老公,又能掙錢,又愛家護家,就算那歐陽衛東在家時間少,可是人家是怎么當丈夫的,是怎么當爹的!不過誰知道呢,誰知道那歐陽衛東背著米穎,會做些什么呢。米穎倒是挺篤定的樣子,她那自信哪兒來的?米穎那人,不好打扮,衣著總是平平常常的路數,又不化妝,也沒啥社交,看著一般,實則人尖子一個。那米穎不過比她大了幾歲,竟好像多活過一輩子似的,啥事都胸有成竹。
人太胸有成竹了也可厭。偶爾的,小安對米穎,會陡然生出一絲說不清的惱火。
5
晚十一點,古稱亥時,又名人定。
小安靠在床頭,渾身疲乏。這一整天好似打了一場仗,累死她了,想睡呢,腦子卻興奮著。
想想自己做學生的時候,做父母的哪有這般操心,重視孩子學習的爹媽當然有,但何嘗像現在這樣,一個兩個打了雞血似的,擦掌擼袖,猛踩油門,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叫小安想想就緊張。
人家在拼,她也得拼哪。
她記得清楚,懷著金妮那會兒,她一個大學女同學,懷孕比她晚幾個月,肚里剛坐上胎,人家整套教育規劃就出籠了。人家那孩子剛四歲,古詩就會背十好幾首,小嘴一張,“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一串串的。不僅會背古詩,還裝著滿腹成語,不僅滿腹成語,還能麻溜說cool、beautiful、happy之類。叫小安羨慕得很。她打算學習同學好榜樣,回到家,把金妮抓到跟前,要給她上發條,按下早教啟動鍵。金妮哪里肯服從,金峰也不幫忙,鬧一陣,也就作罷。
到金妮上學,為金妮做作業的拖沓,為要不要送金妮上補習班,小安可沒少耗神。她倒不曾好高騖遠地期望培養出一個多么不得了的人才,但起碼,得讓女兒考上大學吧,還不能是太差勁的大學。
說來這并非一個宏偉目標,哪需要嘔心瀝血,孜孜求索。以小安的心愿,她該悠悠閑閑的,風輕云淡的,陪伴女兒長大,含笑看著女兒從小學到高中,然后,目送女兒走進大學。跟女兒揮揮手,完成任務。收工。
可能嗎?做做夢可以。
窗外,遠的近的車流聲,和著臥室門外傳來的外婆的鼾聲,奇怪地讓人心安。
小安眼皮犯沉,倒在枕頭上,剛要跨入夢鄉,聽見大門咔嗒一聲。她心里一恨,伸手把床頭燈按滅,翻個身,脊背向外。聽見金峰在門口換了鞋,放了包,啪嗒啪嗒向臥室走來。
跟著金峰進來的,是一股酒氣。小安霎時惱火,卻一動不動。金峰把臥室的燈按開,問:“睡了?”
小安不答。
金峰的臉湊過來,小安忍不住了,一把推開金峰,說:“一邊去,難聞死了。”
金峰倒笑了:“喲,吃槍子兒啦?”打了個大大的嗝兒。
小安翻身坐起,怒視金峰。金峰往床上一倒,胳膊一拽,把她拽到他身上。
小安狠狠一甩手,掙脫他,側身躺到一邊。金峰扳她的肩,扳不動,便抬起身,下巴擱到她肩上,“欸,欸”兩下。小安聽著,眼淚就上來了。
金峰半閉著眼睛,那樣子叫小安氣不打一處來,正掂量著要不要跟他理論,金峰笑了:“不就是個升學的事嘛!”
“啥叫……”話未說完,小安見金峰笑得詭異,心里一動,“你有啥好辦法啦?”
金峰依然只閉眼而笑,小安急了,往他胳膊上打了兩下:“說話!”
金峰哼哼一聲:“你老公是白吃閑飯的嗎?”
外婆的鼾聲,一陣緊一陣慢,逶逶迤迤傳過來。小安頭靠在金峰肩窩,心里一會兒喜,一會兒嘆。金峰當真沒叫她徹底失望。這家伙就是這樣的,把人氣得要死的當兒,又鬼笑著打出張牌,叫人轉悲為喜。
小安把從米穎那兒尋獲的竹中的關系說給金峰,說了一陣,不見應答,正想抬頭看他咋回事,便聽見重重的呼嚕聲拍進耳朵。
6
一早,出了會兒太陽,萬丈金光如刀子,把厚厚云層割開幾道口子,從縫隙間揮灑而下。云層不急不緩的,蠕動蠕動,又把口子合上了。太陽再接再厲,再掙開兩三道口子,可沒多會兒,還是被云層鎖了個嚴實。
午飯時,米穎接到宋麗華電話,宋麗華說,想來拜訪一下。
約莫半小時,宋麗華來了。
宋麗華穿一身藏藍色薄呢職業套裙,跨進門來,眼珠子一轉,張口就向米穎贊道:“采采媽媽,你家好漂亮啊,又寬敞,又氣派,還雅致!”
米穎請宋麗華客廳沙發上落座,找杯子給她泡茶,叫汪姐把新買的草莓洗一盤。宋麗華眼睛仍在左看右看,嘴上說不用忙,不客氣。汪姐端來草莓,宋麗華看著草莓道:“今年這草莓貴得離譜!”
米穎笑笑,用水果叉子叉一枚草莓,遞給宋麗華,自己也叉一顆。宋麗華捏著水果叉,臉向米穎湊過來,像是要避開什么偷聽的人,壓低聲調快速問:“采采媽媽,你家采采有沒有被哪個重點中學預定?是不是已經跟哪個學校簽約了?”
“沒有。”米穎說。
“不會吧,你家采采成績好,沒有學校來挖?”
“她成績也不是最拔尖的。”米穎說,“前些時候有過二類重點學校的老師給我打電話,我沒有答應,當時哪知道今年會是這個政策。”
“是啊是啊。”宋麗華說,“誰都想不到啊。那你們現在是怎么打算的?”
米穎躊躇的當兒,宋麗華把手里的水果叉往果盤上一放,快速翻動嘴皮道:“嗨,我知道眼下這個關鍵節點,大家都在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啥‘秘密武器都藏得嚴嚴的,我當然理解了!可是我心里急呀,小孩升學的事,不就是天大的事嘛!像我們這種家庭,夫妻兩口都是外來的,雖說在這里打拼了十幾年,買了房子上了戶口,但是一沒根基,二沒靠山啊,遇到這種關頭,都不知道往哪兒使勁兒才好。”
可她又能為她做什么呢,最多不過是把自己粗略的籌劃說給她。所謂籌劃,也就是等著搖號,搖號之前,報考竹中。
宋麗華聽罷,開口道:“這就是說,你們還是打算參加搖號?‘培行嘉這些私立不考慮嗎?”
米穎剛要說話,宋麗華又說開了:“搖號這個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我們家楊尊有你家采采那樣的好成績,我二話不說,讓他去考‘培行嘉!沒上過奧數輔導班有啥呀,學校里多少教過一點的,憑你家采采的聰明和實力,十有八九過關斬將!萬一運氣欠了點,還有成曦、進德這幾所也不錯的私立……對了!”她雙手一拍,又說:“你們還有竹中這條路呢!竹中多好,又是公辦,你們又有關系,更保險了!距離遠一點,小問題,學校好最重要。反正啊,只要考上了,報名繳費鎖定學位,一了百了。搖號總歸冒險的,你想啊,本來學習好好的小孩,要是偏就給搖到墊底的差校去了,誰能受得了!那時候私立的招生也結束了,最怕的不就是兩頭落空嗎!”
聽宋麗華這話,米穎覺得她好像是來給自己出主意的。本來說竹中的時候,米穎還擔著心,怕宋麗華像小安一樣,百般懇求把她家孩子也帶上。不是米穎不想帶,帶不動啊。誰承想,宋麗華壓根沒有求她的意思。看來宋麗華一準是有方案了,有主意了。
果不其然,宋麗華接著說:“我是要讓我們家楊尊去考私立的,‘培行嘉我們高攀不了,就選排名靠后的去考。我只求這事早落地,早了結,早安心。”
又說:“私立學費高些,我們咬牙供唄,但愿他爭點氣!實在運氣臭,就把他送回老家去讀書。只是……”
只是什么?宋麗華沒往下說,她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腰一挺,做起身狀道:“好了我不多打攪了,你肯定有事要忙,我走了。”
起身,拿包,換鞋,自己打開門,說:“走了,再聊再聊!”
7
米穎有點發怔,這宋麗華急沖沖來一趟,到底圖個啥?
歐陽衛東從里屋走了出來,問:“人走了?”
歐陽衛東是前天下午回來的。一到家,旅行箱一放,就問女兒升學的事。
對于米穎不曾給采采報奧數班,歐陽衛東一句責怪的話都沒有,只一門心思跟米穎商議對策。倒弄得米穎兀自好一陣感動。夫妻倆一番商量推敲,定下一個方案,這方案,除了米穎說給宋麗華的之外,還有一條,即參加搖號之前,盡力敲定本市一所二類重點以上的學校。這個“敲定”,也就是爭取到學校留出來的機動名額。
方才米穎沒跟宋麗華透露他們夫妻商定的第三條,原因是這條路子能否走通,是否有戲,八字尚無一撇。
這兩天來,歐陽衛東是擰緊了發條,打電話,找關系,請吃飯。即使歐陽衛東出馬,米穎也不敢完全地放心。想想吧,你能撲騰著托人找關系,別人也一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就算使盡渾身解數,到頭來仍可能是別人棋高一著。不是有這么句話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沒遇到事的時候,大家都是一個腦袋兩條腿,一到關鍵時刻,你就看吧,能上九天攬月,能下五洋捉鱉的,大有人在。越想,心里越是沒底。
所以這兩天,歐陽衛東是夠傷腦筋的了。宋麗華登門的時候,歐陽衛東正在他書房里接打電話。此時歐陽衛東走出來,米穎看他一眼,即看出并無人給他送來好消息,包括劉啟明。
劉啟明是歐陽衛東的一個朋友。米穎對這人印象不太好,咋咋呼呼的,又好提虛勁,又愛喝酒,有事沒事的,總給歐陽衛東打電話,一口一個大哥,邀歐陽衛東去吃飯,去喝酒。米穎哪能不知,劉啟明邀約吃飯喝酒,哪回不是歐陽衛東埋單,卻也不多說什么,說多了,白惹歐陽衛東煩。
這一回,好像真用上劉啟明了。劉啟明人脈廣,他有朋友認得洗墨池中學管教學的副校長。歐陽衛東回來當天,即給劉啟明打了電話,打電話時,劉啟明滿口說沒問題,說盡快安排一個飯局,把他那朋友和洗中副校長都叫上。劉啟明的話,米穎本能地覺得不靠譜,歐陽衛東卻說,不要小看了劉啟明的活動能量。好嘛,她當然希望劉啟明不是吹牛,若真能為他們搭上這條線,那是再好不過。情況如何呢?這都第三天了,一點消息不見。
米穎正想問歐陽衛東劉啟明是不是還沒回話,歐陽衛東手機就響了,他看一眼手機,對米穎點點頭,說:“劉啟明。”
米穎看著歐陽衛東舉著手機笑著說“欸欸,啟明哪”,隔著幾尺遠,只聽得劉啟明哇啦哇啦的聲音從聽筒往外冒,卻聽不清他在說個啥。正心急,歐陽衛東按下手機免提鍵,劉啟明的聲音忽地清晰冒出:“朱校長這么說的,不是不給面子,不是不肯幫忙,今年實在是沒辦法,找的人太多了。就算現在他做了承諾,那也是虛的,等到七月初再看。”
米穎淡淡一笑。那個副校長無疑是回絕了飯局。只聽得劉啟明又急沖沖說,他還認識某某中學的老師,他再去聯系聯系。不等歐陽衛東說個謝,就爭分奪秒掛了電話。
歐陽衛東掛掉手機,看著米穎,米穎也看著他,兩人同時笑了一下。
米穎心里,已對劉啟明這條線不抱希望。看得出,歐陽衛東也覺出了事情不是一般的棘手,只是嘴上不說而已。很可能他找的關系終將全軍覆沒。米穎說:“盡人力,聽天命吧。”
正如米穎所料,往后兩三天,歐陽衛東接二連三收到的,幾乎全是壞消息的反饋。他托的人,紛紛表示愛莫能助,唯有一個人說,可爭取在一所二級重點中學為采采保留一個機動名額,但仍是要等,等到七月初才能敲定。
這樣的承諾相當于沒承諾,話是活的,事還懸著,并沒有板上釘釘。卻也沒奈何,還得認認真真表示感謝。
到了這一步,只能指著竹中作為女兒的升學保底了。
米穎堂姐把竹中過去三年的入學考試題都傳到了米穎郵箱,郵件里只一句話:“給我打電話。”米穎又是感謝,又有點哭笑不得,這堂姐,幫個忙,口氣一下大了。堂姐不端出這樣的架勢,米穎一樣是感激的,甚至更感激。卻也顧不得計較,給堂姐撥去電話,發自肺腑地說感謝話。堂姐聽得舒心,喜悅又得意地告訴米穎,還有一套資料,是竹中旁邊一所培訓學校里專做升學輔導的老師對竹中升學考試的詳盡解析,屬于畫重點的,很管用。堂姐說,她已經打著校長同學的旗號,跟那培訓學校的負責人對接上了,對方今天把資料傳給她。“資料一給我,我就轉給你啊。”
米穎再說謝謝,太謝謝姐了。
堂姐笑:“今年的試題呢,要不要我去下點功夫,幫你弄出來?”
這個,米穎一個愣怔,然后說:“不用了,算了吧,這已經很麻煩姐了,謝謝姐考慮得這么周到。”
掛了電話,米穎說不好自己這是做對了,還是不對。把這事說給歐陽衛東,歐陽衛東問:“你不是怕花錢吧?”
“不是。”米穎說,“我就是覺得,那么做是逆天了,逆了天,誰知道要遭什么報應呢。”
歐陽衛東笑起來,點頭說:“我老婆這么想是對的。”
米穎說:“我聽堂姐的口氣,她也未必能弄到今年的試題,竹中好歹也是名校,基本的原則肯定有的。”
歐陽衛東笑笑,點支煙,說:“我們女兒考竹中不會有問題的。”
8
米穎猜得不錯,宋麗華確實是有了主意,卻不是對米穎說的那個主意,那不過是她放的煙幕彈。
公辦重點中學的搖號招生,她怎么可能放棄,事實上,甫一聽到搖號消息,宋麗華是驚喜大過煩惱。之前她是沒把“三五六”這類頂尖中學納入考慮范圍的,夠不著嘛,突然間,搖號了,有希望了!
她當然不會傻到只看到事情好的一面,這個事,好運霉運半對半。但轉弊為利,知難而上,素來是她宋麗華的長項。
即刻行動起來,電話打出一連串,一邊打電話抓信息找路子,一邊開動腦子里的小馬達,構想出整套應對方案,那就是:讓兒子參加搖號,大搖號不中,等小搖號;她自己,迅速著手為兒子尋找保底的學校。
私立學校,宋麗華快刀斬亂麻地排除,根本不糾結。私立若能考上,流水號被鎖定,沒了搖號機會;考不上,白辛苦,何必。關鍵在于保底。
宋麗華大學讀的是師范,按說,同學中該有不少人進入教育戰線,只可惜,她的同班同學恰恰沒幾個任教中學。有的吃過幾年粉筆灰,后來轉了行;還當著中學老師的呢,多不在這座城市教書。
這些年,宋麗華跟同學聯系不多。那幫子同學,混得比她好的沒幾個。再說她成天忙得風馳電掣,哪有心思聯系沒用的人。但眼下形勢陡變,為了兒子升學保底事宜,她當即緊鑼密鼓聯系老同學。
當日就挖出一個老同學,這同學在不遠的麟江縣第一中學當教務處主任,那也是省級重點。這就好了,打通老同學的路子,給兒子的升學保底!
只是這天下班前,她尚未跟那同學聯系上。電話是打通了的,對方未接,宋麗華又發送信息,對方倒是回復了,說空了給她回電話。
她命令老公也行動起來,火速聯系一切可能幫得上忙的關系,在他老家那邊尋覓一所好學校,敲定必要關系,為兒子的升學上雙保險。
想當年,大學畢業時她沒撈著好運氣,無緣大都市。小城市里待了一年半,跟老公把婚一結,她就決定辭公職,闖省城。老公攔不住她,卻也不敢舍命陪君子,把自己的鐵飯碗扔了。她這老公,人是個好人,脾氣好,會持家,心細如發,過日子十分勤儉,卻是個最前怕狼后怕虎的。宋麗華發狠,丟下老公,單槍匹馬殺進省城。
來省城的頭兩年,她吃了多少苦,租住城郊接合部的便宜房子,騎一輛丁零當啷的二手自行車,風里雨里地奔波,白天上班,下了班去推銷保險,恨不能做夢都掙錢。那些年,保險推銷被視為不入流的行當,跑斷腿,磨破嘴,還受氣,有時披頭散發跑四五天,顆粒無收。
宋麗華知難不退,退了,也就沒有她的今天了。對于大都市的無情,她照單全收。在她看來,這就好比冬寒暑酷,你再怨,它都是那個樣子。反過來說,恰是有了這無情和驚險,才有披荊斬棘的快感、收獲成功的輝煌,也才有讓她攀上食物鏈高端的機緣與空間。
她專職干起了保險,一個電話打給老公,叫他過來加盟。老公猶猶豫豫,一心想留守原地,護著雞肋飯碗,被宋麗華電話里一通訓斥,乖乖就范。
夫妻兩個聯手,走街串巷,爬樓登門,搖唇鼓舌。每到周末,黃昏,別人都在消停地享受家庭生活,她和老公呢,推一輛自行車,車上馱一張折疊桌,兩把折疊凳,一個展架,一大摞資料,到人家小區門口、社區廣場擺攤設點,熱情招呼,反復游說。一碗泡面,打發肚子;一瓶礦泉水,安慰冒煙的喉嚨。時常披星戴月收工回家。不,哪有什么星和月啊,這座城市夜晚的天空,總是黑乎乎的,也不全黑,地面輝煌的燈火映射上去,把天空映得斑駁陸離,半灰半黑。他倆披著路燈之光,穿過寒冬酷暑,把一個又一個疲憊的夜晚,結束在倒頭就睡的枕頭上。
剛來省城時,宋麗華給自己定下目標,五年內買房。來到省城不到三年,她便豪邁果斷地出手買房了。錢不夠,她和老公各自向家里借,買下便宜樓盤的最小戶型。
又不到三年,籌劃買第二套房。那是因為她懷孕了。
他們夫妻的第一套房,面積小不說,還不是學區房,當時只圖盡快買到房,盡可能不背債,不曾考慮到未來的寶寶以及他上學的事。到了寶寶在她肚子里日新月異一拱一動,宋麗華就反應過來了,罵老公,罵自己,鼠目寸光,不思長遠,她的寶寶生下來,沒幾年就要讀書的呀,讀書當然要進好學校,咋進?擁有學區房最把穩。
第二次買房,瞄準學區房。首付的錢不夠,還是老辦法——借。不夠的,按揭。
二十九歲那年,宋麗華手握兩套房產,完成生子大業,昂然轉型辣媽。房債背在身上,她不覺得煩惱,她只會把掙錢的風火輪踩得更歡。
生下兒子之前,宋麗華一直是為自己活的,只有她自己才是她矢志不渝的戀人、忠心耿耿的對象。兒子改變了她,使她超越了自己。她記得第一次給兒子喂奶,當兒子花苞般柔嫩的小嘴,含住她奶頭,吮吸她奶水的時候,那驚心動魄的感受,那渾身酥麻、愛如泉涌的感覺,刻骨銘心啊。
她第一次和男生牽手,她的初吻與初夜,帶給她的震撼,都遠不及兒子的這一含一吮。她心里對兒子說:“我要把能給你的最好的一切,都給你。”
兒子楊尊長得乖巧。細長眼睛,嫩白皮膚,像她;挺直的鼻子,軟軟的頭發,像爸爸。小帥哥呀。而且聰明。什么東西都一學就會,記性又好,大人說的話,電視劇里的臺詞,聽一遍,他能重復得一字不差!
只不過兒子的性情,隨他父親,這是讓宋麗華有點遺憾的。兒子小時候,不管跟什么樣的小朋友玩,總是受欺負的那個,連小女孩都能壓他一頭。有一次,他們兩口子帶兒子到小區附近的小廣場乘涼,楊尊居然被一個小女孩打哭了。也不是打,是推,那壯得跟肉球似的小女孩一把推過來,楊尊就“哇”地哭了。
宋麗華又是疼,又是氣。小綿羊般的兒子固然可愛,但可愛能當吃呢還是能當穿!她絕不能讓兒子永遠做小綿羊,她教導兒子,你弱對手就強,你強對手就弱;她提點兒子,你兇一點嘛!吃那么多好吃的,長點本事嘛,別人打你,你給我打回去!兒子呢,稟性難移。任她說千道萬,兒子還是那個兒子,眉清目秀的,柔柔順順的,見人就笑,遇強就弱,長著一個聰明額頭和一雙清秀眼睛,全不知趨利避害。
兒子有這點不足,宋麗華并不看低兒子,正如她不會嫌棄老公。老公嘛,她罵是要罵,訓也要訓的,但也是要維護的。老公和兒子,都是她的人啊!她的親人,她得護衛,得罩著。
楊尊上學前那般聰明,念起書來,成績只是中等,宋麗華也沒覺得多么失望。她是個現實的人,現實意味著實事求是,兒子是聰明的,但沒聰明到獨步天下的地步,獨步天下反倒不好了,高處不勝寒嘛。兒子的這種聰明程度,正合適。何況,兒子小學階段,宋麗華并沒有狠抓兒子的學習,她預備到兒子進了中學,再來發力。
兒子上中學的事情,她照樣是提早籌謀。要讓楊尊上所好中學,最簡便省心的方法,還是擁有學區房,重點中學的學區房。小學的學區房只管小學,管不了中學,明擺著,她得再接再厲。
宋麗華沒覺得這事煩人,壓力是有的,有壓力才有動力,再說了,買進學區房,等于做了最理想的投資。把第一套房賣了,物色更值錢、增值空間更大的新學區房!
也是她心急了,或者說,心大了,又或者說,失算了,失策了,她把第一套房出手后,拿到錢就該直奔目標學區房,好歹付幾成首付,貸的款,往后逐月還。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聽熟人鼓動,一大筆錢哪,砸進一項投資里。原想吃個快錢,用賺到的錢,一舉付清相中的新房房款,料不到肉沒吃著,自己反給套住。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精明一世,陰溝翻船。
總之,走錯一步棋,計劃全亂套。那筆投資,至今仍給套著,一筆糊涂官司,再使勁兒,也撈不出個痛快結果。想起來,氣得人肝兒疼。錢,一年年地收不回來,房,眼睜睜看著成了鏡花水月,里外里,她損失了多少!宋麗華也捶胸,也頓足,也罵人,可她究竟不是吃了虧只會干坐著抹眼淚的人,新的學區房沒戲了,兒子讀書的事卻不能耽擱,此路不通走彼路,忙忙安排兒子學奧數,補語文,攻英語,備戰備荒,準備迎考。
她從未奢望過兒子考進“三五六”,她瞄準的是二類重點。一覺醒來,升學新政橫空出世,讓她精神為之一振,摩拳擦掌起來。
真是巴不得其他孩子都去考私立,少一人參加搖號,她兒子搖進重點的希望就多一分。她明知其他家長不可能都把孩子送去考私立,卻還是忍不住要去鼓動。鼓動一番,心里好像總要踏實一點。再者說,這樣跑來跑去,內心的焦急多少要沖淡些。
從米穎家出來,到了樓下,宋麗華下意識地呸了一下,裝模作樣的!等著搖號,等你搖到個下九流末等爛學校,看你還裝不裝得出氣定神閑!
兀自又笑了,人家有竹中做保底呢,自然是有恃無恐的了。心里又一哼,你們有保底,未必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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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是個大晴天。三月下旬的陽光,怡人得很,亮亮的,柔柔的,千絲萬縷,金色紗帳一般籠下來。站在陽臺上望出去,鋪天蓋地的陽光,好似一支悠長綿軟的思鄉曲。云呢,一片片,一層層,閑閑地浮著,一會兒拉細了,一會兒卷縮了,一會兒又拉斷了。
宋麗華對天氣一。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十五
一個晴朗的早晨,爺爺踢著足球,拿著乒乓板走進了小寶的房間,叫醒了正在做美夢的小寶:“小寶!快起床!爺爺今天要帶你去乒乓球館去練乒乓球!再帶你去足球場去踢足球!”小寶迷迷糊糊地說:“爺爺,這么早你就叫我去練乒乓球和足球,我還沒睡醒呢!”爺爺大聲說著:“早上鍛煉身體好!快起床了,別磨蹭了!“小寶只好起床跟爺爺去鍛煉了。
到了中午,小寶剛吃完午飯,準備休息一會兒。媽媽走進小寶的房間,催著:“小寶,該去學畫畫了!”小寶不高興地說:“媽媽,我不想畫畫了。”媽媽嚴厲地說:“不行!像你這樣調皮的男孩,就應該靜靜心去畫畫!”小寶望著媽媽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畫板的樣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跟著媽媽去學畫畫了。
傍晚,一家人剛剛吃完晚飯,小寶想這下終于可以放松一會了。正想著是看會電視,還是玩一會游戲呢,爸爸舉著小提琴走進了小寶的房間,說:“寶貝,練琴得時間到了!”小寶懇求著:“爸爸,我已經忙了一天了,都快累趴了,你就饒了我吧!”爸爸的臉瞬間變了,提高嗓門說:“不行!學琴可以提升你的藝術素養,將來在學校的活動中可以讓你露一手啊!”小寶只好委屈地跟著爸爸去練琴了。
忙碌的一天終于結束,晚上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的小寶卻發燒了,嘴里還不停地說:“我不要踢足球!我不要學畫畫!我不要學小提琴……”爸爸見了,趕忙背著小寶往醫院趕。一路上,爸爸心想:小寶啊,你要快點好起來,爸爸以后再也不逼你學這學那了!快樂的童年比什么都重要呢!
哎,真是可憐啊!
天下父母心小學范文(16篇)篇十六
看完影片,我的淚水已經忍不住溢出了眼眶。全場也哭的稀里嘩啦的。看完后,我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如果不是童凡當年的魯莽,當時的沖動,也就不會有現在這個樣子了。雖然童凡不是他的養父母親生的,他們卻把更多的的情感注入給了童凡,養父母給予的養育之恩比他的親生父母給予的生命之恩還要沉甸。這十幾年來,因為童凡的不聽勸阻而不顧一切地沖出家門,讓他的養父母雙亡,這也讓我開始反思,想想自己有時候的所作所為,心里還是充滿了內疚的,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有點兒反感父母。如果童凡當時能好好地和他的養父母問清楚他的身世問題,也就不會這樣了。
所以,什么事情都應該三思而后行。不管是親生父母,養父母,他們一生一世無論如何都會愛自己的孩子,但,我也應該自我反思,“我又沒有一生一世都在愛自己的父母呢?”正值青春期的我,內心總有一個問題:“為什么父母總是不理解我?”看完這部影片,我心中這個結也解開了。父母無時無刻都在默默地支持自己,只是有時沒有發現罷了。孝順父母就要從現在開始,什么時候都不晚!不要讓那一份愛和那一份孝順成為一個終生的遺憾!